馬英九「首戰即終戰」説一出,掀起台灣政壇波瀾。把兩岸間緊張對抗的外部矛盾,轉化成一場人民內部矛盾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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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清德批馬英九,製造恐慌,比戰爭還恐怖。蔡英文嗆馬,「別以為卑躬屈膝就能換來和平」。

馬英九顯然成為與主流民意對撞,恐嚇台灣人的「人民公敵」。台灣民意基金會民調,中國犯台一觸即發,近 6 成台灣人不信台海開戰。馬的主張,不被大多數人認同。

在外部壓力和戰爭威脅之下,主張和平、避戰者,自然被打成叛徒和人民公敵。其實,這是民主選舉社會的自然現象,尋找「人民內部敵人」,再自然不過。2500 年前的雅典,也曾上演過同樣的劇本,還成為政治學的經典研究案例。

古希臘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前 431 年—前 404 年),這場戰爭被稱為「古代世界大戰」,結束了雅典的經典時代,也結束了希臘的民主時代。

當代西方政治學者,一提到伯羅奔尼撒戰爭,眼睛都會為之一亮。理由有以下三項:

一、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實施民主制度雅典為首的提洛同盟,被以實施寡頭專制制度,斯巴達為首的伯羅奔尼撒同盟徹底打敗;

二、經歷這場戰爭的古希臘政治和哲學家蘇格拉底,被雅典擁有 5、6千人的公民法庭判處死刑,除了以不虔誠,腐蝕雅典青年思想之罪名(原因是不相信神)之外,他公開反對雅典的民主制度也應該是被判死原因之一;

三、這場戰爭,竟然與 20 世紀美、蘇兩大聯盟的冷戰格局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都是民主與專制政體的對抗,結果卻完全相反。

1992 年隨著前蘇聯的崩解,美國和它的盟友們宣稱,民主最終戰勝了專制。政治學者福山因此還寫出一本《歷史的終結》,自由民主制度是人類政治制度的最後結局。但是2400年前伯羅奔尼撒戰爭中,民主政權卻被專制政權消滅。

西元前 509 年,為了防止專制、獨裁,追求主權在民的公平理想社會,一個叫克里斯提尼的政治家。出現在雅典的政治舞臺,進行了一系列的政治改革。

雅典公民可以推選一名執政官,任期只有一年,不得連任。公民還可以選出 10 位將軍,得連選連任。雅典的 10 個部族,每個部族推選50 人,組成 500 常務委員會,再由這些人組織 5、6 萬名公民,每月舉行 2 到 4 次公民大會。又從這些公民中選出 5、6 千人,組成公民法庭,進行各種審判。

公元前 430 年左右,在打敗共同的敵人波斯帝國後,希臘諸多城邦之中最有實力的兩大城邦,雅典和斯巴達及其各自的盟友,形成提洛和伯羅奔尼撒兩大聯盟,終於進入了大國對抗的階段。

斯巴達是農耕經濟,寡頭專制政體,但有著強大的陸軍實力。雅典則是商業航海經濟,採公民民主政體,有較強的海上軍力。商業文明的雅典雖然在經濟上,比斯農業文明的巴達富足很多,但軍事上顯然不是斯巴達的對手。

雅典這邊有位明智的領導人伯里克利,他設定的戰略為,在雅典城外修建衛城,雅典和同盟的城邦們在提洛島積存大筆戰爭儲備金(這就是提洛同盟的來歷)。他認為對付軍事實力相差甚大的斯巴達,唯有靠持久戰才有勝算和生存的把握。不過伯里克利沒有料到,他正真的敵人卻來自雅典人信奉的民主制度,和自己的背後。

當戰爭真的來臨時,雅典實施了伯里克利的戰略,斯巴達長時間大軍壓境,卻無法有任何軍事上的斬獲。雅典的安全完全可以高枕無憂,還利用自己的海軍四處去騷擾斯巴達的那些盟邦。

但是幾個月下來,躲進雅典城的農民,看到自己的土地被敵人攆踏荒蕪;雅典城內因為人口暴增,也開始流行起瘟疫。民心開始浮動起來。

這時候,伯里克利的政敵,爆發戶出身、做皮革生意的克里昂,開始利用民主制度四處公開煽動民眾(這在專制下根本不可能),攻擊伯里克利膽小鬼、錯誤決策帶來瘟疫、不是愛國(雅典)者,最後還以貪汙罪名指控伯里克利。5、6 千人的公民法庭,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而是靠著內心對他的不滿就判他有罪決,處以罰款。

伯里克利從政多年,不僅政治威望很高,雅典公民對他也足夠信任和愛戴。但在現實利益損害之下(土地被佔、瘟疫),又有政敵持續性的攻擊,他還是被民意背棄,抑鬱再加上疾病而死。

既然靠攻擊對手懦弱、膽小鬼取而代之,克里昂坐上伯里克利的位子時,當然要表現出英勇和無畏。不過他也知道不能和斯巴達正面交鋒,所以先選擇去屠殺斯巴達的弱小同盟,被斯巴達反擊後,他又開始殺自己人來展現勇敢。一個小盟邦想要脫離雅典、投靠斯巴達,克里昂發動雅典的公民大會,決議將這個城邦的人民全部屠殺。

然而最終,克里昂還是為自己所煽動起的民意付出代價。雅典的公民大會決議,克里昂必須直接迎戰斯巴達人,帶領雅典的軍隊與斯巴達人正面對決。而結果,自然是有去無回。

接下來,雅典又有兩位互為民主政敵的政治人物粉墨登場。和平派的尼吉亞斯,和戰鬥派的亞希比德。尼吉亞斯捐建了許多神廟,並花大錢修了一座到提洛島的浮橋,方便民眾去參拜他在島上建的阿波羅神廟,從鼓勵人民醉心於莊重肅穆的信仰中,希望能夠影響民眾追求和平的心願。

亞希比德則是熱心於體育運動,他捐贈了 7 套馬車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結果得到了 1、2 和第 4 名。亞希比德因此鼓勵雅典人,能在運動場上取得如此好的成績,證明在戰場上也能戰勝敵人。

在兩人的政治動員下,雅典的公民大會最終做出選擇:雅典應該勇敢地迎戰,而帶兵打仗的卻選擇尼吉亞斯。因為他捐建神廟,神明一定會保佑他,為雅典帶來勝利。

為了冷卻人民好戰的熱情,尼吉亞斯提出一個方案,動員全體雅典人參戰,每個人和家庭都會面對戰爭死亡的威脅。結果這個提案,還是在公民大會中一致通過(有點像 8 成台灣人願意為民主而戰)。最後,尼吉亞斯決定傾全國之力遠征西西里島,去攻打一個斯巴達盟友,一個叫敘拉古的小城邦。

在這次遙遠的征戰中,愛好和平的尼吉亞斯居然發動了一場大決戰,最後全軍覆沒,他也死在這場戰爭中。有 7 千雅典士兵,被斯巴達賣為奴隸。這是伯羅奔尼薩斯戰爭的轉捩點,雅典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主戰派亞希比德的結果更為荒謬,你會相信嗎?他居然在戰場上,叛逃到斯巴達陣營去了。

因為當他帶領雅典士兵上戰場時,雅典人發現城內一座重要神像的 GG 被割掉了,而有人舉發這竟然是亞希比德幹的。公民大會決定馬上把他徵召回來,面對他的將是公民法庭上怒火中燒死的亡判決。亞希比德不僅投入到斯巴達陣營,後來他還帶著斯巴達軍隊,反過來攻打雅典。

從雅典的歷史經驗來看,馬英九註定會成為台灣的「人民公敵」,而在美中台三邊複杂的角力對抗大局中,台灣會不成為另一個古雅典,很快就有答案。

●作者:韋安/資深媒體人、高端策略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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