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微光/在豬身上刻花的人

文/記者鄭宏斌

▲吳樹銓/37歲/桃園人/神豬刻花師。(圖/記者鄭宏斌攝)
▲吳樹銓/37歲/桃園人/神豬刻花師。(圖/記者鄭宏斌攝)
農曆7月的義民祭在客家文化裡面是很重要的活動,其中獻祭給神明的神豬是重頭戲,民眾經常爭相圍觀。神豬不只是體型龐大而已,身上也會被刻上許多繁複的裝飾花紋,我從小就喜歡看,對這樣的民俗文化很有興趣,退伍之後就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幫神豬刻花,刻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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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當神豬刻花師,其實是從小耳濡目染,我家以前就是養豬的。大概在民國70、80年代,那時候鄉下很多人家裡都有在養大豬,尤其在桃竹苗地區很盛行,不只是客家庄,有些閩南庄像是三峽,也有養大豬的風氣。

從6歲開始,我就會去幫忙餵豬。小時候我家養很多豬,最多有十幾隻,豬舍就在我家旁邊,用鐵皮蓋的,豬舍有電風扇和自動噴水系統,是開放式空間,因為豬很怕熱,要注意通風,如果熱到生病就麻煩了。到了冬天,我們就會拉起帆布擋風。

豬舍其實很乾淨,除了通風,大豬是睡在沙子上的,因為要讓皮膚保持乾燥,這樣對牠們的身體比較好。在餵食方面,我們會用米加麥片煮成稀飯,再加飼料給豬吃,養到後面,也會給大豬吃魚或奶粉等成本比較高的食物。雖然豬舍多少還是會有一點味道,但因為不是餵餿水,所以不至於會有難聞的臭酸味。

養大豬要注意的地方,就是要常常叫牠們翻身。因為豬愈養愈大,就會愈來愈懶,常常只睡同一邊,懶得翻身,但是這樣就容易會長瘡、生病,所以睡一段時間,就要把牠們叫起來,翻另外一邊睡。豬也是要教的。

從小我就對畜牧很有興趣,高中也是念畜產相關,大學則是念企管。小時候我在想,養神豬這個行業應該可以愈做愈大吧,結果誰知道,現在抓大豬的人愈來愈少了,神豬文化一年比一年衰退,數量一直變少。

養豬滿辛苦的,要顧前顧後、常常巡視,關心豬的健康狀況,畢竟牠們不會說話,生病也不會跟你說。家裡的養豬事業,在我出去念書的那個時候中斷了好幾年,我爸爸也去做別的工作。到我退伍回來,才又開始養,但是就只有養幾隻而已,一直養到現在。

我退伍之後,正職工作是在親戚的紙箱印刷工廠上班,兼職就是養豬賣豬,還有幫神豬刻花。

神豬是用來獻給神明的祭品,以前神豬身上只會留一道鬃毛而已,後來大概到了民國80、90年代,開始有人在神豬身上刻不一樣的花紋和圖騰,樣式愈來愈複雜。小時候我覺得很有趣,常常去看,偶爾也會幫忙刻一下,我退伍之後,就和幾個朋友一起做刻花,就慢慢做起來。

現在遇到大日子的時候,很多廟都需要神豬,我常常連續忙一兩天,從早忙到晚,再從晚忙到早,只能抓空檔休息,有時候也會覺得幹嘛把自己搞得這麼累,但是刻完神豬的圖案,覺得自己做得不錯的時候,又會有滿足感、成就感。

在豬身上刻花,要先噴圖騰,用熱水去淋,再拿刀子把豬毛刮掉。澆熱水的時候,要小面積地淋上去,拿刀子也要小心翼翼地刮,否則一個不小心,豬毛一碰就掉,圖案就壞了。

▲神豬身上有刻花圖騰。(圖/吳樹銓提供)
▲神豬身上有刻花圖騰。(圖/吳樹銓提供)
神豬和刻花是傳統民俗文化,可惜已經漸漸式微了,老一輩的人做不動,年輕人沒興趣,參與的人愈來愈少,我覺得很無奈,但這是時代的趨勢演變,也沒有辦法,我能做得到的,就盡量做。

養神豬常遭受動保團體的批評,被罵殘忍、虐待、不人道、不文明,我自己有在養豬,覺得他們講的其實也有道理,只不過不完全是他們說的那樣。我並不會追求要把豬養到很大很大,如果豬都吃不下了,卻硬要灌食,反而會生病。我只在意豬要養得健健康康,皮毛好看,這樣獻給神明才是好的,如果豬都養到生病,這樣就是失敗,失敗就什麼都沒了。

這幾年來漸漸流行米豬,就是把一包一包的米堆在架子上,再加圖騰刻花,取代真豬,愈來愈多人做米豬,說是環保的概念。如果單純算刻花和搭棚子的工錢,米豬和真豬其實差不多,只是慢慢地,大豬愈來愈少人抓,養的人也會愈來愈少,可能再過幾年,米豬就會比真豬還多了。

其實也不用動保團體批評,隨著時代趨勢的演變,現在神豬已經愈來愈少,幾乎快要被淘汰了。雖然對於傳統文化的消逝感到很可惜,但是我也莫可奈何,這是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的事情,只能自己轉換心情和想法,能做多少就算多少。

(吳樹銓/37歲/桃園人/神豬刻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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