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居家清潔,一開始待在清潔公司,後來自己接案,已經做了3年多。我去過很多人的家裡,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小時,但都有點像是拜訪他們的人生。當我打掃完,有客人開心地告訴我,家裡有發光發亮的感覺,好像被淨化了,我就很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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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在百貨公司當銷售員,自從生了小孩,家庭和工作就很難兼顧。服務業假日都要上班,沒時間陪小孩,而且,小孩幼兒園班上如果有人腸病毒或生什麼病,就要停課1週,一般上班族真的沒辦法一直請假,薪水已經很少了還要被扣錢,真的會崩潰,所以想換一個時間比較彈性的工作。

本來想做幼兒發展、五感體驗這一塊,上網訂了教材、道具,東西竟然被寄丟。剛好這時候,開清潔公司的朋友缺人手,問我要不要去上班?他說,不是叫我一輩子做清潔,這只是一個跳板,先存點錢,才能完成夢想。我想想有道理,而且東西弄丟了,不就是一個上天給的機緣嗎?所以我就踏進這一行。

最辛苦的階段是剛開始,一直擰抹布,回家之後關節痠痛,還有清潔劑很傷手,後來才慢慢適應。我不擔心遇到壞人,最麻煩的是溝通,有些人的要求超過工作範圍,例如牆壁補土、修水管,我只是做清潔的,怎麼會修這些?

有時候也會遇到趣事,有一次去一處社區大樓,我告訴管理員要到某某號,他問我「有沒有知己」?我回說「有啊,我有知己,但是他在上班」。後來才搞清楚管理員是在問「某某號之幾」。

我剛入行時,新冠疫情起起伏伏,有點降下來,又有一波。客人輪流確診,工作常被臨時取消。不過我發現,疫情之下,大家更珍惜彼此的感情,例如原本我就是默默打掃,疫情起來後,客人會關心我有沒有確診、打疫苗了沒、工作有沒有受影響、小孩還好嗎之類的。我感受到更多溫暖,人與人的關係是拉近的。

客人很愛跟我聊天,可能會談到家庭、感情或工作的煩惱,我學過一點身心靈療癒方法,就會解析他們的想法和困境,然後給一些方向或建議,有緣的話,我也會幫他做頭薦骨放鬆。慢慢地,客人會發現我跟一般的清潔阿姨不一樣,我不只是清潔他的家,也在清理他的心靈。

▲羅霈妮認為,她不只是在打掃客人的家裡,也是在打掃心靈。(圖/記者陳明安攝)
▲羅霈妮認為,她不只是在打掃客人的家裡,也是在清理心靈。(圖/記者陳明安攝)
每一個人的家裡都有一種氣場,你走進去,就會有感覺。有些人的家裡進去特別舒服,你會感覺身體很輕,而有些人的家裡是有心事的。

有一次我到一個妹妹家裡打掃,她和男朋友住在一起,我進去之後問她,最近和男朋友吵架或是不好嗎?她說沒有啊,他們很好。但過了一會,她過來問我,怎麼會這樣問?我說,就是有這種感覺。

這個妹妹才坦言,她其實想跟男朋友分手,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大家都覺得她男友很好,她不知道要怎麼跟別人討論。聽到我這麼問,才有辦法講出心裡的煩惱。後來,她傳訊息告訴我,很開心有人可以聽她說真話。

還有一次接到委託,案主的家人到外地唸書很多年,想整理房間,東西打包丟掉。因為房間空了很久、積很多灰塵,我掃完之後覺得非常累。我相信每一樣東西都有它的頻率、能量,太久沒有整理,你一觸碰,能量相呼應的時候,你是會疲憊的,因為它們很久沒有被照顧了。

所以人家才會說,家裡需要斷捨離,不要讓太久沒有打理或使用的東西一直留在那邊,有點像是人的能量被卡住的感覺。

我也整理過遺物。

案主的親人過世,東西放了半年,他說只要一碰到東西,眼淚就會一直流,沒有辦法處理。我跟他約好一天過去幫忙,然後,我們開始一起收拾的時候,他反而不難過了,心情比較輕鬆,覺得事情好像告一段落,不再糾纏於過去,人生又可以前進了。他很謝謝我幫他跨出新生活第一步,我也覺得,能幫到他真好。

▲羅霈妮說,想改變人生,就先從整理自己的家裡開始。(圖/記者陳明安攝)
▲羅霈妮說,想改變人生,就先從整理自己的家裡開始。(圖/記者陳明安攝)
我掃過最髒亂的一個case,是還在清潔公司上班的時候,那次我們出動4個人。一進去案主的家,我心裡一涼,想說這是鬼屋嗎?滿滿的垃圾堆到門口,小蟲爬來爬去,無法形容的臭味讓我永生難忘。親眼見到這可怕的一幕,我才知道原來電視上那些都是真的,從此以後我的戰鬥值提高了,再也沒有什麼讓我覺得髒。

我有想過,那個案主在家裡囤積垃圾,也許他一直想要改變,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今天他委託我們來打掃,代表他心裡其實是想要變好的,透過清潔人員來幫他,這對動力不足的人來說是很好的方法。

家真的會影響一個人前進的動力。如果你真的想要改變生活,不要渴望改變別人,先從自己開始,最容易做的,就是整理家裡。環境一改變,人就會輕鬆,思緒變清晰。東西擺設井然有序,有光亮的感覺,你會覺得人生有希望,又是美好的一天。

人是空間的主因。居家環境雜亂,是人把它弄亂的,心情煩悶,但這些混亂都是你自己弄的啊。我每次去打掃,除了整理客人的家,也是在掃去他心裡那一層厚厚的灰塵,這是我這份工作最大的價值所在。

(羅霈妮/39歲/新北人/居家清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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