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曼谷市中心的暹羅百麗宮(Siam Paragon)在10月3日下午,發生14歲少年持槍無差別攻擊案,造成2死、5受傷。由於案發地點位在曼谷最熱鬧的精華地段,匯集全球遊客,現場人潮眾多,甚至馬來西亞的柔佛王儲於槍響時也剛好在附近。這起槍擊案讓外界再度關注,號稱「微笑之國」、95%國人信奉佛教的泰國,其實同時也是東南亞的擁槍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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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歲少年購入空包彈槍枝後自行改裝

▲14歲的槍手犯下曼谷商場死亡槍擊案,被泰國警方壓制,讓泰國治安再次引起社會輿論關注。(圖/翻攝自社群媒體X,原稱推特)
▲14歲的槍手犯下曼谷商場死亡槍擊案,被泰國警方壓制逮捕,讓泰國治安再次引起社會輿論關注。(圖/翻攝自社群媒體X,原稱推特)
這起槍擊案造成一位中國女遊客,一位緬甸女移工死亡,受傷的5人中有3位是泰國人,另兩位則分別是中國人和寮國人。泰國警方在案發後,於百貨公司內迅速逮捕了14歲槍手。

初步調查結果顯示,這位14歲少年先是在網路上買了9毫米的子彈,接著又花了1萬6000泰銖、約新台幣1萬3900元,購入只能發射空包彈(blank rounds)的槍枝,最後再自行透過網路上的教學,將槍改裝成能夠發射實彈。3位涉嫌將槍枝與子彈賣給少年的嫌犯,現今都已遭到泰國警方逮捕,進一步調查釐清案情。

泰國對於持槍人的身份有嚴格的規範,購槍申請流程頗為複雜與繁瑣,購槍者須提供身心狀況健康的醫檢證明,還必須出具個人的財產紀錄,且須提供良民證、無犯罪紀錄,並提出合理的購槍原因,備妥上述文件後,還需上完相關課程,才能買槍。

然而,從這位14歲槍手的例子可以看見,雖然法規看似嚴密,但實際上想要擁有具殺傷力的槍枝卻非常簡單,14歲少年沒有相關背景或人脈,僅憑網路就能一步步取得所需的子彈、槍枝、改裝的知識。甚至,14歲少年身上沒有1萬6000泰銖,也是從網路借貸服務借錢後,直接轉交給槍枝的賣家。

空包彈槍枝已經成為泰國槍枝犯罪的最新威脅,去年泰國光是在打擊網路詐騙時,就查獲了2000枝空包彈槍管以及數千發子彈,泰國警方的科學實驗室,每個月要檢查上百枝改裝槍械,確認他們是否具有類似真槍的殺傷力。而實驗室透露,改裝後的槍枝想擁有接近真槍的殺傷力並不難。

泰國槍枝氾濫有多嚴重?

▲泰國東北部一所托兒所10月6日發生槍擊案,造成38人死亡,家屬趕到現場悲痛欲絕。(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泰國東北部一所托兒所2022年10月發生槍擊案,家屬趕到現場悲痛欲絕。(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回顧泰國近年的重大槍擊案,2022年10月,一位前警官闖入泰國東北部烏泰沙旺鎮的一間幼托中心,殺害了35人,包括22名幼童。2020年,一位軍人在泰國中部的那空叻差是瑪府,殺害了29人並造成57人受傷。除了這兩起特別驚人的槍擊案外,泰國軍警人員涉及槍擊事件其實並不少見,去年5月和今年4月,分別有一位警察與軍校學員,槍殺自己妻女或女友後輕生。這幾起案件中各有不同的犯案動機,但相同的是,泰國軍警人員手邊似乎總是輕易地有槍。

根據2017年瑞士研究機構的「小型武器調查」(Small Arms Survey),泰國人擁有1030萬支槍,平均每100人就有15支槍,擁槍率在東南亞最高,全球排名第13,且1030萬支槍中,只有620萬支有合法登記。

《彭博社》報導,2005~2022年間美國總共出口了370萬支半自動槍械,其中有79.5萬支流向泰國,是美國最大宗的槍枝進口國。對於泰國活躍的槍枝流通,《彭博社》認為是由於泰國政府推行的「槍枝福利法」(Gun welfare program),讓泰國皇家警察和地方官員能夠免稅購入槍枝,數量不限,而這些槍枝有許多最終都流向黑市,落入犯罪集團手中。

《彭博社》更點名美國軍火商西格索爾(Sig Sauer Inc),過去10年出口了93萬5000支槍械,是美國最大的槍枝出口商,泰國「槍枝福利法」背後就有西格索爾大力遊說的身影,2014年泰國軍政府發動政變,西格索爾藉機與泰國軍方建立關係,並因而大大提高了「槍枝福利法」的規模。

「槍枝福利法」一開始是受到泰國警方歡迎的,基層警力抱怨公家分配的槍枝已經老舊,不僅精度有問題甚至可能造成安全隱患,而若弄丟或損壞更要擔負龐大罰款,使用自己購買的私槍更加順手。不過,隨著「槍枝福利法」的規模越來越大,竟演變成警察靠著轉售槍枝牟利。因為根據法令,持槍滿3年後便可轉售,於是警察先透過「槍枝福利法」以低價買入槍枝,符合年限後立即高價售出,成為警察創造額外收入的穩定來源。

甚至,有些警察若急需用錢,在法定持有年限到達前便會違規將槍脫手,或者以典當槍枝的方式規避交易審查。更關鍵的是,當警察本身就成為非法槍枝的供應來源,民眾要如何相信警察會嚴加取締黑槍?

泰國當局亡羊補牢的決心遭受質疑

▲泰國曼谷市中心的暹羅百麗宮(Siam Paragon),在3日造成2死5傷的槍擊案發生後,相關人員仔細地清理現場。(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泰國曼谷市中心的暹羅百麗宮(Siam Paragon),在3日造成2死5傷的槍擊案發生後,相關人員仔細地清理現場。(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在暹羅百麗宮槍擊案後,泰國政府為了加強槍枝管制,宣布推出7項措施,包括:

1.暫停發放進口和交易槍枝的許可。
2.持有空包槍、BB槍或任何可改裝為真槍的仿製槍械人員,必須進行登記。
3.海關加強對空包槍、BB槍或任何可改裝為真槍的仿製槍械的檢查。
4.禁止所有靶場允許20歲以下民眾進入,除非獲得當局特許。
5.停止發放個人在公共場合攜帶槍枝的許可證。
6.預防或打擊犯罪的相關官員,每人配發一把槍,若官員去世,槍枝將收歸交給繼任者。
7.暫時停止新成立槍枝商店,現有槍枝商店的進口槍枝與彈藥的許可證,暫停發放,直到另行通知。

泰國警察總長多薩(Torsak Sukvimol)表示,警方將成立一個小組,專門針對網路上非法槍枝販售的問題進行管制。多薩也補充,將把發射空包彈的槍枝一併視為真槍管制。

泰國政府誓言堵上槍枝管制的漏洞,但是人們有理由懷疑當局的決心。去年10月震驚各界的幼托中心槍擊案發生後,為了管制槍枝,泰國政府起草了一份槍枝特赦法案,讓目前非法持有槍枝的民眾,能夠自動繳出槍枝或進行登記。然而,這份法案未能在今年5月大選前獲得國會通過。去年泰國政府也宣佈要修訂槍枝福利法案,包括延長持槍年限,且要求透過槍枝福利法案購槍的軍警也須經過評估等等,但至今這些修法工作並未真的完成。

蘭實大學(Rangsit University)的犯罪學家克里薩納蓬(Kritsanapong Phutrakul)表示,政府應該加速槍枝管理相關法案的審議,克里薩納蓬也似乎意有所指的強調,政府的「執法決心與意願」至關重要。

多薩曾說過,不認為槍枝福利法是泰國槍枝氾濫的主因,多薩認為毒品使用的增加以及社會經濟狀況,對槍枝犯罪的影響更大。或許多薩的觀察有其依據,但是,只要警方繼續同時扮演著販賣槍枝的角色,他們能否客觀地看待槍枝氾濫問題,在主觀上積極地管制槍枝,就很難不受到外界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