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仔內／皮塔總理夢碎！誰為泰國民主困境買單？

泰國國會原訂在今（19）日就總理選舉進行第二輪投票，但在投票前經辯論後，國會否決42歲的前進黨（Move Forward）黨魁皮塔（Pita Limjaroenrat）競逐總理的資格。同一天，憲法法庭突然凍結皮塔的議員資格，他被請出國會議堂，在眾人掌聲中以英雄之姿離開。

這一刻，皮塔的總理之路暫時止步，但正如他在接受路透社（Reuters）專訪時所說，「我們贏了選舉，組成了政黨聯盟，但我們碰到了阻礙，我們沒有輸，我們是勝利的一方......無論如何，泰國社會都已產生變化。」

用皮塔的話說，他敗給了這個制度，而非敗給自己，然而這個結果，各界並不意外。

僅僅一個月前，皮塔站在閃亮的橘色舞台上，對著數萬支持者豪氣萬丈地宣布：「我將成為泰國第30任總理。」這時的皮塔意氣風發，迎來人生的顛峰時刻！到了今天，皮塔只能認輸。其實，第一輪投票時，當皮塔只獲得250名參議員中的10多名支持時，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經出局，今天再次投票只是歹戲拖棚，無法改變結局。

泰國有著「與眾不同」的總理選舉制度。在正常的民主國家，總理應該是國會議員，由最大黨的黨魁出任，或是由聯合政府推舉人選。然而，泰國的總理不一定要是國會議員，而且不見得是最大黨或政黨聯盟推舉的人選出任。主要原因在於，根據泰國的新憲法規定，除了眾議院500名民選議員之外，參議院250名議員也有選舉總理的資格，問題是，這250名參議員並非由人民選出，而是由軍政府為首的勢力指派，若無法獲得這群保守派支持，要拿下過半選票並非易事。也就是說，軍政府當初在制憲時，早已在憲法留下伏筆，無論軍方是否執政，想要取得政權者，都必須與之談判。

這就是所謂的「泰式民主」，被經濟學人列為「有缺陷民主政體」的國家，保守勢力一再透過軍事政變及司法政變，違背民意、推翻民選政治明星。

不過，泰國確實正在改變。

皮塔如日中天的氣勢，在泰國已有近20年未曾出現，上一個橫掃全國各地的政治人物，是流亡海外的前總理塔克辛（Thaksin Chinnawat ）。當年的塔克辛以CEO總理之姿，擄獲泰國人民的心，讓泰國底層人民看到希望，那是一場階級翻轉。這一次，皮塔作為改革的符號，在年輕人的狂熱之中橫空出世，成為帶領泰國改革的明燈，他所代表的則是「世代正義」。

皮塔帶領的前進黨獲得1400萬選民的支持，他大膽地將「槍口」對準泰國的既得利益者，包括王室、軍隊、資本家、政壇菁英，提出改革「冒犯君主法」（lèse-majesté）更是皮塔最大的賭注，也是他能贏得年輕選票的關鍵。根據泰國刑法第112條「冒犯君主罪」規定，若有人涉及誹謗、侮辱或威脅國王等王室成員，最重可處15年有期徒刑，泰國自2014年軍政府執政以來，已有1000多人因此法遭到逮捕，特別是在2019年學運之後，情勢更加惡化，也讓保守派盡失民心。

但改革「冒犯君主法」等於是把王室、軍隊拉下神壇，這跟向保守派發起生死之戰沒有兩樣；此外，前進黨提起修改憲法227條，打算剝奪參議員的總理選舉權，同樣踩到保守派底線，「不能讓皮塔砸掉飯碗」成為保守派一致的共識。這點，皮塔及前進黨不是不知道，但為了向基本盤交待，皮塔始終不肯就改革「冒犯君主法」妥協。

但在政治裡頭，很多時候妥協是一門藝術，當皮塔過度強硬表達改革「冒犯君主法」的立場，沒有得妥協的情況下，反而失去了擔任總理、組織政府的機會，最後再多的願景、再多想推動的政策，都無法實現。「飯得一口一口吃，吃快了容易噎到」，這一點，考驗著皮塔、也考驗著泰國眾多改革者的智慧。

2023年大選，是泰國民主再一次嘗試。民主從來不是一條容易的道路，這一次皮塔挑戰總理功敗垂成，但他在2023年大選帶領年輕世代往前跨了一大步，這一步，已經為泰國的後繼者立下標竿，是泰國民主的一小步，也是泰國人民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