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柯志遠／《偷偷藏不住》磅礡又細膩的暗戀征途

大陸「晉江文學網」超高知名度人氣IP翻拍的青春愛情劇《偷偷藏不住》近來討論度激增，風評不俗，得力於播映平台Netflix 的市場佔有率強勢的磁吸效應，在台灣追劇片單中開低走高，即便不像大陸有鋪天蓋地的「原著黨」基本盤加持，竟也掀起不小的旋風。女主角趙露思從人設到演技一如既往地討喜、吸睛，27歲的陳哲遠原本在台的熟悉度並不特別高，也因為將這個「哥哥的朋友」的角色刻劃得深入人心，無預警地開啟了久違的「嘉許哥」暖流模式（你還記得12年前陳柏霖家喻戶曉的「大仁哥」嗎？），連歌手出道戲劇作品不多的馬伯騫也實打實地圈粉無數，《偷偷藏不住》意外成為本地劇迷心目中本季最紅火的大陸劇。

只是比較特別的是，這個原本以年輕少女族群為訴求的一段長達七年的「暗戀」題材，因為風格呈現的質樸真誠，以及演員整體呈現的寫實鮮活，淡而有味的自然「氛圍感」反倒提供了更寬廣的情感投射，吸引了更多的年齡更長的女性受眾，觸發了她們「走過，但未走遠」的青春回憶，不論在創作的格局或觀眾的共鳴、反響上，都實質地跨越了純愛偶像劇的既有範疇，這個有趣的始料未及，很值得一提。

二十幾年前，從日劇汲取來養份的「台式偶像劇」曾經風靡兩岸盛極一時，那種「看似現實，架空現實」的高度媚俗取向的劇種，在那個年代一口氣成功滿足了年輕觀眾（偏女性）的移情、自憐、幻想等等心理追求，直到因為審美疲勞（再加上套路老哏用得差不多見底了），才逐漸從通俗戲劇的C位退讓了出來。2017年《你好，舊時光》、《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兩齣陸劇的叫好叫座，無縫啟迪了「青春愛情劇」的新方向，過往「動漫式」的矯情、造作被貼合「成長歷程」的日常畫風所取代，「戀愛」融合進「人生」的時間軸，情節的「想像力」多了更細膩更真實的自制，人物的面貌與內在多了更易「感同身受」的層次梳理，「愛情」還是重要的元素，卻有了明確的跟現實軌跡的呼應，《偷偷藏不住》延續了這個旗幟鮮明的主體路線展開，沒有過多「為戲而戲」的矛盾、波折，主力在建構一個平凡、溫暖、有趣的庶民情境，小打小鬧，小情小愛，卻奇妙地讓看戲的人不由自主地代入，碰觸到了種種突如其來的「似曾相識」，原生家庭提供的是愛、支持、能量，敞亮地規避了過度沈重、晦暗的衝突，即便涵蓋了類似「校園霸凌」這樣過激的插曲，其描述其處理，依舊沒有偏離整個作品「敞亮，良善」的基調。

尤其對於「愛情」這個大核心，從頭到尾揚棄了「佔有慾」這個兩面刃（張力之所在，卻也是老套之窠臼），像《牡丹亭》裡說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嘉許哥」對於「只只」從最初偶像般的視覺震撼，逐漸因為「我需要時，他都會在」、「總在我最需要幫助時，給我關懷，給我力量」蛻變成生活裡最明亮的存在，再繼續「進化」成為我想為了他「變成更好的人」、「成為像他一樣可以帶給別人溫暖的人」的更深層也更延長的心理意義，乃至後來這暗戀之路裡的每一程甜酸苦澀，失落與狂喜，無不扣緊了女主人翁「桑稚」個人的心靈成長，這個過程的講述優美在合情入理，雋永在言之有物，真的完全不是爛大街（這麼說不誇張，目前以少女為TA的網劇數量真的多到看不完）的網路「甜寵劇」的傻白甜、瑪莉蘇所能望其項背。

《偷偷藏不住》沒有高大上的議題探討，沒有艱難深奧的人性剖析，但就一個清新生動的小品故事來說（若以文本類型做比擬，其中很多段落的走戲方式，像散文，更多於像小說），卻還是頗有可觀的。他沒有刻意用力的公式，他沒有標籤化的人設，節奏明快流暢，氣息舒服通透，幽默感的分寸掌握精準，甜進心坎裡，卻不摻半點人工糖精。「甜寵劇」之能拍出了「療癒劇」的溫度和厚度，台灣導演李青蓉當領第一功，以第二集買「那個」的那段戲為例，連我一個男生都看得驚心動魄，趙露思的那種倉皇與窘迫，兩個哥哥處理過程的體貼（對那年紀的半大男生也是個大考驗好嗎？）以及這個「知冷知熱」造成的刻骨銘心，處理得行雲流水又絲絲入扣，可以看做是一齣戲敘事的「細節」，更可以定調成一齣戲的「品味」（這麼難拿捏的一段戲，但凡為了廉價的趣味而稍涉浮誇，整段戲就「髒」掉了），這是這個乍看清淡的「日常向」故事，之所以沁人心脾的關鍵所在。

看趙露思演戲，很難不聯想到上世紀70年代的歌蒂韓Goldie Hawn、90年代的梅格萊恩Meg Ryan，這些公認的「甜心」女星（America's Sweetheart ），有些角色特質、表演模式放在別人身上是「裝可愛」（裝可愛，就一定不可愛），但對於她們就完全不會有這個問題（就好像瑪莉蓮夢露的「性感」是骨子裡透出來的，根本不需費力去演），趙露思渾然天成的「少女感」少有人能出其右，僅管也有馬失前蹄的案例，例如被評為「拿錯劇本」的《且試天下》，還有前陣子因為劇本不佳而劣評如潮的《後浪》（豆瓣分才3.9），但《偷偷藏不住》的「桑稚」對於她是又一次的駕輕就熟對門對路，又一次的人戲合一。戲的前半段，她以「氣音」克服了10歲的年齡差詮釋高中生，隨著角色的年紀成長逐次在肢體、口條進行微調，都顯示了她在「招牌戲路」的舒適圈裡依舊全力以赴的，力求層次清晰的「完成度」。

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趙露思膾炙人口的「旺夫」體質也再一次發揮了神奇的「魔力」，我想說的是，陳哲遠這下真的火了！《絕代雙驕》、《蜀山戰紀 2》那麼花錢的大戲都沒成爆款，一齣這麼清湯寡水的《偷偷藏不住》，竟熱火朝天成了頂流。說到「旺夫」（百搭）的魔法體質，台灣有林依晨，大陸有譚松韻跟趙露思，尤其是被粉絲膩稱為「肉絲」的趙露思，細數過往的代表作，《傳聞中的陳芊芊》帶出了名不見經傳的丁禹兮，《我，喜歡你》幫林雨申一舉劈開了年輕受眾的能見度，《星漢燦爛》助攻吳磊坐穩一線江山（鄭業成的咖數進階，靠的也是跟她一起的《三千鴉殺》），現在輪到陳哲遠。這樣觀眾緣絕佳的寶藏女明星，（還有誰能25歲演16歲還毫不違和？沈月演《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20歲，李蘭迪演《你好，舊時光》18歲）恁是誰有機緣傍上，真的都是無上的「大運」！當然這樣說是在開玩笑，時也運也，除了機緣湊巧，陳哲遠歷經多元戲路多齣作品的鍛鍊，全面的成長速度有目共睹，（這戲大紅後，近日他參加選秀節目的中二黑歷史被找了出來，自帶喜感的慢半拍跟現在的「嘉許哥」判若兩人），而他跟趙露思的化學效應（所謂的「CP感」）更絕對是讓這齣乍看平淡的戲有了靈魂的，真正的最大加分。
 

●作者：柯志遠／作家、資深媒體人、知名娛樂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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