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仔內／「四不青年」鬱悶叫苦！中國恐生一場政治大病

就像確診新冠病毒後人體產生的後遺症，中國社會在經歷一場新冠疫情的苦痛與清零防疫治療後，就算政府宣稱已經康復、表現出健康又神清氣爽的經濟復甦態勢，但在攤開每個月的國家統計局給出的「體檢報告」仔細檢查後，仍能看見促進中國整體社會活絡的年輕人們，其實已經在這場疫情下失去了最重要的青春活力。這群號稱不戀愛、不結婚、不買房、不生子的「四不青年」們的逐漸增加，正是敲響如今中國病態社會的警鐘，如果北京當局遲遲無法解決這個病灶，那麼中國青年失業問題恐怕將演變成久病不醫釀出的政治大病。

中國在過去三年的疫情期間，嚴格執行「動態清零」政策，以高壓姿態要求百姓、企業配合防疫工作，但當局堅持清零的態度卻衍生諸多次生災難，而政府官員對此卻置若罔聞，這不僅嚴重打亂了民眾正常生活，同時也重創中國經濟，嚴重衝擊了全球供應鏈，最後在一場從上海爆發起示威抗議「白紙運動」下，北京當局才願意鬆綁防疫，試圖讓社會恢復疫情前常態。

然而疫情過去了，經濟復甦卻仍舊疲軟，社會大眾—尤其是年輕人們—對政府的信心更難以重拾。過去在網路輿論場上被民族主義洗腦式綁架的年輕「小粉紅」們，漸漸地從對中國政府無條件擁護、出征任何持反對意見或可能「辱華」的行為，轉變為自嘲「韭菜」、「人礦」，挖苦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而這些匿名帳號的背後，正是一個個帶著深深無力感的中國青年們。

今年3月開始，中國網路間流行起一種熱門的說法，那就是繼內卷、躺平、割韭菜、潤學之後的「四不青年」。

所謂「四不青年」指的是不搞戀愛對象、不結婚、不買房、不生子的年輕人們（另也有一說為不結婚、不買房、不生子、不消費），而網路上一份廣州官方調查報告，稱自認為是「四不青年」人數已經達到同齡人口總量近一成，更令這種選擇「四大皆空」的生活方式被瘋狂轉載，吸引不少網友直言這就是自己如今的模樣。

誠如「四不青年」是在「潤、躺、卷、韭」後流行於中國網路上的熱門用詞，「潤、躺、卷、韭」也象徵了中國青年們當前的心態轉變。有不知名網友將這四類心態進行象限圖分類，以「合作、抵抗」為X軸、以「積極、消極」為Y軸，身處第一象限的青年們選擇用力「卷」，這群人是如今中國青年頂尖勞動力的菁英分子，多半在網路科技大廠以過度競爭心態拚加班、拚熬夜、拚出人頭地，希望在高房價、性別失衡的苦悶社會中拼出自己理想的生活環境；第二象限的人們同樣有意脫離中國現今社會，他們以積極抵抗的心態想要「潤」出中國，家中有資源便下定決心遷居海外，沒資源的則透過社群媒體如小紅書、抖音的走線教學，先是飛往拉美國家厄瓜多，然後再以長達3700公里的非常規陸路跋涉前往美墨邊境，為的就是能夠偷渡進入美國。

身處第三象限者，一來卷不了，二來潤不掉，只好選擇「躺」平度日。在新冠疫情衝擊下，失業率高、找工作難已經成為常態，他們用一種放棄、什麼都不做的消極抵抗心態，對應不斷要求他們起身生產勞動、鼓勵狼性鬥爭的官媒雞湯，也有人乾脆辭去工作、放棄求職，甘願回家當個全職兒女陪父母過生活；第四象限則是自嘲被當作「韭」菜的普羅大眾。他們為了生活無法放棄掙扎，其中不少以短期打工、外送快遞或工人等約聘制勞工無法簽訂對等合約，在部分雇主惡意欠薪下想要維權追討無果，調侃自己一出生就被視為類似礦產、韭菜的資源，諷刺社會環境已經惡劣到不把人當人看。

值得注意的是，像這樣的深深絕望感並不是只出現在中國二、三線的鄉村，反而因為都會區競爭更激烈，導致採取「四大皆空」生活方式的四不青年往往集中在一線城市，其中更不乏國外學成的海歸年輕人。一名北大畢業生就曾向《自由亞洲電台》表示，中共政權將整個中國社會體制集權化，社會階層在權貴菁英的世襲下，普通沒有背景的草根年輕人無法靠努力奮鬥改變人生，「這就帶來一個直接的結果，就是奮鬥和不奮鬥的結果是差不多的，是一樣的。」

城鎮青年失業率屢創歷史新高，選擇「四不」的情緒也不斷累積，形成一種無聲的反抗。上海財經大學校長、知名經濟學家劉元春為此警告，「青年失業問題不單是一個周期性的問題，而是系統性的問題、趨勢性的問題。 我們判斷，今後青年失業難題可能會持續10年，短期內會不斷加劇。倘若處理不當，將會引發經濟領域之外的其他社會問題，甚至成為政治問題的導火索。」

今年4月中國傳出2起引發社會輿論熱議的案件，第一例是4名農村出生，離開家鄉到大城市打工的年輕人，相約熱門旅遊景點張家界天門山風景區「集體服毒跳崖」，另一例則是同樣前往四川天鵝林場深處服毒自殺的3名年輕人。調查結果顯示，他們年紀區間約落在20出頭至30出頭，這凸顯了年輕世代承受的失業問題與精神壓力，已經造成嚴重社會問題。

如果說這種在網路上集體相約輕生的決定是「四不青年」光譜的一端，那麼在另一端遙相呼應的肯定不是那些承襲父執輩資源處於優勢地位的「二代們」，而是同樣面臨求職焦慮的大學院校生以及對現狀感到強烈不滿的青年們。

過去這兩年以來，青年對現況不滿的反動已經開始有了具體行為，例如江浙地區反對獨立學院轉設職業本科的學生運動、去年年末的白紙運動都是例證。尤其是全中國至少21省、207所高等院校的學生們發起的白紙革命抗議活動，大量年輕世代們將「被逼急了」情緒找到疏導管道，成功看見了人民也能撼動政權的可能性。

就像人體免疫系統對抗病毒，輕者清除了問題來源，重者引發過激發炎反應導致器官衰竭，若中國政府不願檢討問題癥結點，一昧批評年輕人不肯吃苦、不願捲起褲管做「低端勞力」，那麼有朝一日反動的力量勢必將釀成中國內部的自我攻伐，屆時會是損傷、衰竭或直接導致患者死亡，誰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