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仔內／越南經濟出了什麼問題？全球供應鏈新基地遇「內憂外患」

越南過去幾年在美中貿易戰，全球生產供應鏈重組的大背景下，迅速崛起，成為最受矚目的新興生產基地。不過，情勢變化迅速，疫情之後全球需求放緩，高度依賴出口貿易的越南頓受打擊，而過去幾年受惠於高速成長而暫時掩蓋的弊病，也逐一爆發，讓越南經濟急轉直下。

內憂「外患」　上半年出口下滑12％

出口業是越南經濟發展的關鍵引擎，但根據越南統計局的最新數據，上半年越南靠出口創造了1640億美元的外匯收入，跟去年同期相比下滑了12％。若只看第二季數據，出口比去年衰退了14.2％、進口更是衰退了22.3％。大幅降低的進口數字，反映出企業積極減少原料和設備的採購，這很可能導致製造業在下半年持續放緩，出口表現依然疲軟。

越南最大宗的出口創匯來源是智慧手機，而在第二季，越南智慧手機的產量大幅衰退27.1％。至於越南傳統的輕工業，像是製衣與製鞋業，衰退幅度雖沒有智慧手機那麼劇烈，但也都面臨3～4％的下滑。

外界經常稱讚越南是全球供應鏈變動的最大受惠者，但當越南接收了從中國轉移出去的大量工廠之後，也意味著一旦全球景氣放緩，越南將會遭受更大的衝擊。

「內憂」外患　國內地雷連環爆

越南之所以深陷危機，絕不僅僅只是因為出口導向的經濟碰上全球需求放緩而已，國內治理不善的諸多問題，過去因製造業快速成長而被掩蓋，如今逐一引爆，印證了股神巴菲特的名言，「潮水退了，才知道誰沒穿褲子」。

第一枚地雷是房地產市場，如同許多國家的前車之鑑，大量資金在過去經濟快速成長期間進入越南房地產市場，帶動了紙面繁榮，吹起了看似光鮮亮麗的泡泡，如今隨著資金退出，越南房地產冰封急凍，去年房地產商倒閉的家數就已經增加42.4％，而今年前5個月倒閉的房地產商家數，又較去年同期再增加了47.1％，光今年第一季就有340家建商因資金不足破產，上半年停擺的建案價值超過800兆越南盾、約台幣1.04兆。

第二枚地雷是基礎建設的步伐跟不上快速成長的製造業。根據世界銀行報告，越南在2023年的國家物流運輸能力被評鑑為第43名，而在2018年時，越南於相同報告中的排名是38名。過去5年越南的製造業快速發展，但是物流能力不進反退，限制了企業的競爭力。另外，由於炎熱氣溫，民間用電大增，且河流水位降低影響水力發電量，導致越南今年陷入缺電危機，北方工業區不得不採取輪流供電的措施，直接衝擊製造業表現。缺電雖有今夏氣候特別炎熱的因素，但也和越南政府過去幾年，在能源政策方面規劃不善脫不了關係。

第三枚地雷是越南政府因派系鬥爭展開肅貪反腐，許多富豪面臨刑責，包括不少部長級官員和企業主管遭到羈押，投資人擔心被捲入風暴，紛紛抽腿出逃，造成越南股票、債券、匯率齊跌的狀況，許多經濟開發項目也因此拿不到政府審批許可，而被迫停擺。

重新出發　越南經濟仍有期待

外界經常把越南當成全球供應鏈自中國移出的替代者，但有時似乎忽略了，越南也是共產黨執政的國家，在許多方面，現在的越南都很像前幾年的中國。越南人口今年達成破億里程碑，預期勞動人口持續成長的紅利能持續到2040年，且在2021年，越南仍有37％的就業人口從事農業，代表越南還有大量的勞動力可以從農村中釋放。而也與中國類似，越南經歷經濟飛速成長時期後，房地產出現泡沫危機，也同樣因為政府打貪，政治的動盪讓許多商業活動受到牽連。

然而，越南擁有過去的中國不曾擁有的優勢，那就是在地緣政治中，如果將世界看做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以及中國和俄羅斯為首的東方國家，還有東南亞、印度、非洲、南美洲組成的南方國家，那麼越南同時與三方都維持相對穩定與正向的關係，這也是為何越南總是外國企業分散風險時的「中國＋1」首選。

為了刺激經濟，越南政府今年已經4度降息，同時宣布延長增值稅的減免優惠至年底，以支持國內企業。且或許是吸收了能源轉型與物流運輸力提升不足的前車之鑑，越南官員本週二呼籲國內業者，要加快達到淨零碳排（Net Zero），因為下一階段全球企業找尋生產基地時，能否符合淨零碳排很可能比壓低人力成本更重要。

總而言之，全球需求總是在經歷週期性的循環波動，不會永遠繁榮，也不會永遠蕭條。只要越南政府能夠妥善清理國內經濟發展的地雷，等到下波全球需求擴張時，越南的前景還是大有可為。反之，若越南政府無法提供穩定的經商環境，那麼全球供應鏈既然能從中國外移，當然也能再從越南移出，屆時恐怕就真的要拉響警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