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愈來愈相信那個古老的傳說:滿清離開紫禁城的時候,薩滿巫師是對國民黨下過詛咒的。你看那國民黨,打從建立中華民國開始,總是一群人辛辛苦苦爬到山頂,卻為了搶幾碗泡麵打成一團,然後就集體從山崖上摔到了谷底。剛建立民國就軍閥割據二次革命,北伐成功便中原大戰,抗戰勝利不到四年就逃來台灣。2018大勝,2019提名過程荒腔走板,2020丟光一切。2022又大勝一次,還沒半年,「宜家宜室」便演成了「八王之亂」。各系統呲牙裂嘴,黨員們憂心忡忡,吃瓜群眾點煙翹腳捧著爆米花,坐看八角籠裡大亂鬥。未來國家的可能領導人,正在親身票戲演出男人版甄嬛傳。啥仙人跳、五百萬、霸道總裁鞠躬哈腰,盡皆無碼搏命演出。問題是,人們都在問,我到底看了什麼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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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就出在那個從來沒人看懂聽懂的「三階段整合論」。「整合」喊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如登天,關鍵不是五百萬或五千萬,政治人物又不是坐檯小姐,多撒點錢便能框她全場。如果沒有一個公正明確的機制,讓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再補上一個台階給他下,讓他的支持者能有個一畝三分地,可以徐圖再舉,這些頭上長角的動物,怎麼可能讓出地?或者真夠本事,一舉殲滅敵對勢力,「宜將賸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撫勦兼施,拔樁掃平,不留寸草,也不失為一種搞定亂局的辦法。

但當今的黨中央,既沒協調的身段,亦無掃蕩的實力,更無公開公正的遊戲規則得以服眾。就講民調好了,歷來初選民調操作,最簡單的辦法,是黨中央舉辦一至三場包含各候選人的電視政見會或辯論會,然後進行民調。民調公司由各候選人陣營派人勾選三家大家信得過的,題目要經過各家審核同意,民調過程還需各陣營派人監看,最後結果或加權方式也得各方同意,公佈後才能讓各陣營輸得無話可說。「簡單就是真理」,最簡單的遊戲規則往往能得到最多人的認同。輸家即使一時不服,或翻桌走人另起爐灶,但因整個過程公開透明,最後也無法贏得群眾認同,整體力量仍得以凝聚,分裂者將遭唾棄。

反之,如果徵召、提名、協調、民調之權,集中於少數人之手,那就化解不了各方對於密室操作的疑慮,也服不了外界眾人。現今社會,對於政治頂層的政治人物,是缺乏信任與尊敬的,多視為「在密室裡設計別人」的「室內設計師」,這是因為過去種種案例所造成的印象。一群「室內設計師」組成的小群體決定總統要提名誰?那鐵定會變成「詐騙集團」、「KK中心」,別說整合外界各黨,就連黨內都無法服氣。郭董一定沒看過120回水滸,不知道被招安的下場,總會是叫你東征西討,人馬耗盡,待你生已無路,反亦不能,再假託聖諭賜你鴆酒一壺,白綾一段,湯裡下水銀,徹底斬草除根。現在,張亞中的人馬已在河道上嗆聲,質疑黨中央所謂的民調機制。這個火不會熄,還會因悶燒過久而演成閃燃,徵召人選出爐之日,便是開門讓空氣流入之時,保證炸鍋。

講白點,國民黨黨中央,一開始就走岔了道。黨中央說不要初選,因為怕初選會殺到刀刀見骨,更是根本問錯了問題,自然得不到正確的答案。會打到刀刀見骨,正是因為沒有公平的遊戲規則,各方人馬的戮力經營與正常發揮得不到出口。現在沒有初選,各方殺伐有比較文明嗎?如果當初黨中央律定兩次辯論會,一次講國安兩岸,一次講內政經濟,不得攻擊對方隱私與人身攻擊。有攻擊性言論者列入辯論會後黨員投票,決定其是否應被除名?黨員同志來當考紀會,廣大民眾來當提名委員會,各有功能且互不重疊,問題不就解決了!

而且,與其他政黨的整合,更需要公平機制,而非密室協商。柯P向來不會與他黨協商,他都直接挖牆腳。從親民黨挖黃珊珊,時力找黃國昌,國民黨跟徐巧芯吃便當,民進黨跟高嘉瑜眉來眼去…。請問,國民黨不論誰出線一誰跟柯P原來多熟?有用嗎?在政治利益與政黨前途面前,柯P會放棄自家整個黨,去屈就一個「人類社會有史以來設計過最無聊、最無功能的職位」(副總統)嗎?黨中央的三階整合論,不是存心騙肖ㄟ,就是自己騙自己,那比騙人還慘。

換句話說,國民黨從一開始就打錯了方向。要以「本黨」為主軸整合各方勢力,根本在於自家要有明星級主將,像馬英九或韓國瑜那種主將。2008年,泛藍各黨誰敢攖馬其鋒?2020年,在韓導面前,原本想選得要命的柯P也慫了。從去年1126至今五個月,如果國民黨力拱一個明星走透透,就算原本不怎麼強的人選也有機會像個樣子。猴爺缺乏講話魅力,但跑組織很強,半年下來民調應會緩步上揚,不至於暴起暴落。郭董坐擁金山銀山,收繳各地「槍管」也不是問題。至於朱主席或其他人,民調若是像急診室的心電圖,打強心針、上AED都很難跳一下,那就是OCHA了,放棄急救減少痛苦實為上策。結果國民黨正路不走,偏愛鑽旁門左道,搞什麼「內參民調」一到底是誰想「參」誰一本?結果把可能的明星都悶死在產房裡了,OCHA的還是OCHA,憋著一口氣不肯吐出來,活活把整部戲從團圓飯大喜劇演成了殭屍片,這樣有比較好看嗎?

國民黨這齣戲,其實是一種警世片。如果國民黨從四年前開始,便律定好總統提名的民調規則,想選的人請及早準備,四年準備聲勢都起不來的人,自己就放棄了,何需辛苦協調?講白點,會搞出這麼複雜難解的提名機制,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想藉此上下其手,海撈一票,結果就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白白丟失大好江山。

所以,每次有綠營朋友憂心忡忡的找我吃飯聊天,我總是會安慰他們:「要對國民黨有信心!」形勢愈是一片大好,他們愈有本事自己搞死自己。我是一直對薩滿巫師的詛咒很有信心的,對,我就迷信,有本事,就用實際結果,來證明我的迷信是錯的吧!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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