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邱師儀／2023年關於台海戰爭的大白話

過年期間和家人看電視，享受片刻的清閒，一台一台的頻道閃過一個個的市井人物。有父子兩一起經營的路邊爆米香、有南臺灣的漁民、有麵店老闆娘、有台中電子工廠上班族…一幕幕讓我這個喜歡思考命運的書呆子，不禁想到：有一天，如果有那麼一天，中共打過來了，政府換人了，這些市井、我的同胞們是否過一樣的日子？一樣掙錢、一樣搶停車位、一樣準備國考？其實我這兩天也問了一些長輩，他們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一樣熱衷政治，有一天如果那樣，他們一樣過自己的日子。一般人不會太講批評政府的話，尤其是會讓自己身陷危險的話。」可是我又問：「但如果中共統治台灣像這次疫情一樣，強迫把百姓關在家裡三年，也沒有足夠的公衛概念就把染疫的人集中關在醫院裡頭，然後醫生不夠、護理師不夠，可能連可以吃的肉都不夠。甚至把屢勸不聽需要出來呼吸的百姓的家門，都用鐵釘釘起來，那你要怎麼辦？」，長輩說：「沒事就沒事，但遇到他（中共）要這樣…我們能怎樣？」然後是一片靜默。果然書呆子不太懂得享受過年清閒，很擅長把年節喜氣調成暗色。

2014年4月烏克蘭東部頓巴斯遭到俄羅斯入侵，在那之前烏克蘭民眾也認為戰爭是很遙遠的事情，是上一代的事，一樣安心地過著日子。除夕前一天，家裡七八十歲的長輩講著，台灣要是像烏克蘭那樣被打，他們也無法參加後備軍人，哪裡也去不了，但會找一處有水可以避難的山上躲著。然後長輩說：有些人是富不過三代，但台灣很可能就是和平不到三代。筆者阿嬤的日治時代躲過美軍飛機，筆者父母的年代很和平，父母年老時換我們到中年，戰爭卻可能這麼近。長輩對戰爭都是有恐懼的，不管是從他們的父母親來，或是從中共幾十年來雌牙裂嘴的土匪暴行印象中來。但其實你問所有的長輩，不管外省、本省，親中還反中，沒有幾個人可以接受中共這種動不動就要沒收你財產、說關你就關你、甚至讓你消失人間的統治手段。但他們又能如何？

橫豎台灣都要面對現實

一直到陳水扁執政時，國民黨贏得選舉的方式就是讓百姓害怕，總說民進黨執政，戰爭就會爆發。當時很多支持國民黨者，有些是台商，有些是台生，有些是根還在那裡的老一輩外省人。不管怎樣，馬英九八年的執政，讓這當中的某一些人賺了錢，但也加大了台灣的貧富差距。當時有些年輕人開始迷「陸劇」，電視新聞的基調總是「大陸年輕人比台灣年輕人（七年級生）讀書更認真，更有競爭力」。但很多人都忘了，當時的中國好棒棒，是習近平還沒有變成一條瘋狗之前，他當時權力不穩固，胡錦濤對他還有忌憚，他必須低著頭吸收養分。

這麼多年來，國、民兩黨都試過了要跟中共安然相處的不同方法，國民黨就是採綏靖政策，以為「先經後政」就能解決，等待那個幾乎不會發生的中國民主化，然後默默承受中共對台灣的主權騷擾，最後習慣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民進黨則是兩岸對立，其中有一派完全不想理睬中國發生的事，包括中國的人權問題。但對立要付出的代價，是我們必須認真紮實地武裝自己，培養強悍的民心並讓台灣成為刺蝟島。然而民進黨害怕得罪年輕人，在徵兵與民心這一塊說的比做的還多。直到川普的出現，不管多少左派討厭他，他就像一面照妖鏡，把說得一嘴好國力的習近平打回原形；讓鬆散顧左右而言他的藍綠白各政黨都精實起來，讓他們正視國防問題；也把原本就跟希拉蕊軒輊不分的拜登拉到跟川普一樣的抗中立場。川普也許不是一個好人，手段也許可議，但他卻是從一九七九年以來，扭轉局勢的第一位總統。一個局外人當上的總統，才有可能把原本就是邊緣國家的台灣重新拉成美國的戰略核心。

其實就算2024年國民黨執政，並且執政8年甚至更久，以習近平現在已經70歲，憑他的政治野心與急欲尋求歷史定位，15年至遲20年內他一定逼台灣走上談判桌，而且這過程中可能就是伴隨著局部衝突甚至全面性的戰爭。馬英九甚至是連戰那套「先經後政」或者「兩岸都是中華民族之類」的一廂情願，其結果都是讓台灣人淪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所幸天公疼憨人，老天生了一個長歪的威權中國，卻也誕生了足以剋他剋到垮台的美國。你說台灣是美國的棋子也好，是美國的籌碼也罷，其實真相是習近平如果選擇在其任內攻打台灣，台灣絕對是一個足以讓中共滅亡，打掉重練的終極手段。以前這樣說，信的人可能不多，但烏俄戰爭之後，很多人見到俄羅斯的狼狽樣，信的人的確是多了一些。

美國打代理人戰略

說穿了，美國人要打的就是代理人戰略(proxy war strategy)，這場戰略的目的並非引戰，而是讓台灣可以變成一張不用打出去，光是分量就足以重到讓中共無法輕舉妄動的王牌。如果台灣能在第一島鏈鎮個五十年，五十年後的中國「從良」或者歷經1991年蘇聯那種「劇變」，那麼美國的目的就達到了。要這樣做當然不容易，因為台灣人不是以色列人，小日子過慣了，經濟又不好，薪水也不高，辛苦到常常只能著眼小處，應該看長遠的政黨領導人卻又只想著下一次的選舉。2023年的台海還會算平靜，或者說在2024年美國與台灣大選之前，在台灣是否深化獨立或者共和黨是否會贏回來之前，台海還會平靜。但今年的台灣人，恐怕要更認清台灣是自己的家，民主自由的生活不容剝奪。但家園安全絕對不是免費的，我們首先要鍛鍊體魄更要堅強心智。年前兩場包括CSIS的美方智庫兵推，都是台海衝突下中共會敗，大敗或小敗而已。想要跟中國打交道的台灣人，都需要牢記美方數次精算後的結果，跟對岸互動不用彎腰更不用跪，習近平看台灣時腦裡自然就會浮出烏克蘭的影像。一個敢於面對戰爭的台灣，才是最不會發生戰爭的台灣。


●作者：邱師儀／東海大學政治系專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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