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柯志遠／《我的牙想你》療癒系BL劇最新天花板

2022是公認的BL戲劇「全面大昇級元年」，泰腐出現了電影規格的《黑幫少爺愛上我》、正劇規格的《斷袖少爺》，韓腐、日腐的卡斯陣容有名的男團愛豆前仆後繼，題材穿越、重生、死神、鬼室友…天馬行空（連玩具熊都能變成人），尺度舌吻、SM、一夜情…已無下限，而在這樣花多眼亂的耽美大潮流裡，曾以《We Best Love》系列（《永遠的第一名》、《第二名的逆襲》）被大陸、泰國廣大腐劇網民推崇為「台灣BL劇天花板」的主創團隊「結果娛樂」卻選擇了以返璞歸真的姿態強勢回歸，新戲《我的牙想你》真誠地重新聚焦在「愛情事件」的本體與始末：兩顆心在邂逅愛情之前承受創傷的曾經、直面愛情發生之時的徬徨與狂喜，以及因為愛情而綻放的洗滌與救贖。《角頭：浪流連》億萬電影導演姜瑞智繼叫好叫座的《We Best Love》再戰BL領域，整體把控更見爐火純青，以晴朗、歡快的表象碰觸幽禁冷冽的心靈滄桑，以充滿體溫的節奏和語法挖掘了愛情之可能對於成長陰影產生的「相濡以沫，彼此扶持」，這是一齣深諳通俗感官卻拒絕「媚俗」，對愛情心境刻劃深邃，揚棄俯拾皆是的廉價套路，以極高創作誠意精心製作的優質好戲，清新可喜，療癒人心，不論是否BL劇的死忠粉絲，都值得向您推薦。

《我的牙想你》以怕看牙醫的男主角被「綁赴法場（情場）」的類日漫喜趣風格揭開序幕，卻以極其精準的篇幅掌握技巧，明確地很快切入更深刻的主題指涉：「牙痛」令人卻步的恐怖只是一個「隱喻」，誠如人生過往裡潛存的某些陰暗記憶，若始終無法克服心中的恐懼，你就會永遠停留在原地。這個乍看諧趣的角色設定，鋪墊出了人物關係「由遠而近，由淺入深」的脈絡線索，牙醫「晉循安」安撫了病患「白朗」，收獲的是他由抗拒到信任的微妙心理質變，另外，白朗在照顧病倒的晉循安的過程裡，同時好轉的，包括循安身體上的病，以及白朗自己因為被「需要」而逐步拾掇回來的，「習慣性否定自己」的無形陰霾下的陽光；這個「雙向奔赴」的起承轉合，處理得細膩而酣暢，毫不拖宕，毫不矯情，極耐咀嚼與玩味，劇本裡時不時冒出「有一種不設防，叫做措不及防。」、「看著別人的愛情是浪漫，但，有勇氣親自踏上壯麗的荒涼嗎？」這類「文青式」的獨白，難得的是總能恰如其分、合情入理地出現在最該出現的位置，是這個故事迥然不同於其他平庸BL劇的最大亮點之一。

在BL市場快速發展的過去這六七年來，不論腐劇的粉絲再活躍、話題再熱鬧，在大部份影視市場的認定標準裡，BL劇跟傳統概念裡的「正劇」還是有一段距離，而這也讓BL劇體質上的某些「缺陷」，一直被睜隻眼閉隻眼地包容或無視。慶幸的是，《我的牙想你》做了一個值得肯定的示範：不論拍攝、製作的質感，劇本、演技的成熟，在在感受到一齣戲不會因為受眾人口的「寡眾、分眾」而鬆懈，各方各面由裡到尾顯示出把戲做好的「自我追求」。所以，《我的牙想你》看不到某些BL劇因成本不高產生的粗製濫造、因演員青澀而產生的浮誇或僵硬、因故事膚淺而產生的邏輯不通…，就戲論戲，眼見為實，《我的牙想你》避開了這些BL劇常犯的「尷尬雷區」，「品味」這種比錢更重要更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我的牙想你》卻輕易做到了，直白地說，這是一齣極其「舒服」的戲，而「舒服」（舉重若輕、合情入理、有血有肉）其實比「精彩」要難上許多。

《我的牙想你》的「舒服」也表現在戲中「世界觀」氛圍的不落俗套，角色關係的人際營造獨特，人跟人的互動有趣、鮮活極了。不論是「晉循安」的主場：浪漫得有點夢幻的牙醫診所（會館），或白朗的主場：「白夜朗朗」酒吧，都各自有一個生態繽紛的「微世界」，尤其另一條CP主線的周予天，和白朗溢於言表「患難與共」式的「髮小」情懷，活靈活現，甚是搶眼，形塑得高明而討喜。全劇開箱頭兩集，姐姐「白晴」在劇情發展初期對主CP關係的推動起了關鍵功能，黃瀞怡把那些可能太過「陽光」的開場（太過可愛、溫暖），演得那麼自然，真誠，那麼逼近眼前，寥寥幾場戲，卻像是對這齣戲「寫實但有味」tone調定調的定海神針，特別值得一提。（每人心中一把尺，黃瀞怡在我心目中是當前台灣影視產業early thirties年齡段最重要最優秀女演員的前三甲，在我身為觀眾的視野裡是有著極高的地位的，雖戲份不多，但對《我的牙想你》的整體加分功不可沒。）

「讓你找個東西轉移注意力，沒想到自己卻被你轉移了…」我對《我的牙想你》每集這一分鐘左右的小「番外」評價極高。突如其來，滿是驚喜，余晉的醫生角色有點高冷有點ㄍ一ㄥ，這些心裡的VO. 很直白也很隱秘，更出乎意料，用這種「視角切換」的方式猛然來一下，是戲劇趣味的回馬槍，也讓這個角色的層次和可愛度，只用了幾個鏡頭就上了一個檔次。同樣的，這個心理獨白也立體化了白朗更複雜，隱藏的秘密更多的幽微角落，「不再害怕，不是因為克服了恐懼，而是因為那個人的存在，但萬一那個人不在了呢？會不會又變成只有我一個人？」，拔除智齒前一刻的心聲，完整而感人，讓人理解他也更心疼他，是相當讓人感同身受的傳神之筆。這種對人物內在世界的觀照，饒富文學性，卻又總能言之有物，直擊人心，（底下微劇透）以第五、六集為例，當愛情來敲門，兩個人的心理層次都梳理得通透清晰，白朗的自我拉鋸和壓抑，循安急得要吼出來的又氣又急，都是BL劇少見的纖細筆觸，劇本和演員都極好。

《我的牙想你》的「品味」和「質感」有一大部份來自於劇中年輕演員表演裡的「靈氣」。入圍過金鐘獎的張豐豪、影歌雙線發展的周予天，形象、氣質與劇中角色幾乎100%契合，他們演來靈動自在，觀眾看來賞心悅目，兩人的身高、外形落差甚大，卻以一種吊詭但出彩的化學效應，演出了十足吸人眼球的互動火花。從《荼蘼》2016出道的吳岳擎，幾年來一直是甚受矚目的「正小生」人材，累積了多齣作品資歷之後，在《我的牙想你》到達了堪稱收放自如的成熟狀態，舉手投足，皆見神采，不論外放處、抑鬱處皆詮釋得可圈可點。最讓人眼前一亮的則是飾演牙醫的余晉，第一集登場，大半張臉遮在口罩後，卻光憑情感豐富的口條便足以引人入戲，說到偶像級的顏值，第一眼放電的很多，曖曖內含光的「迷人」，需要靠歲月和歷練熟成，卻並不是隨處可見，這位五歲就以童星身份出道的男演員（中途因為學業離開了幾年），兼備了出色外形、豐富經驗、科班訓練等優勢，演起戲來放鬆、從容，看似起伏不大，其實每個情緒回應的節點都無比精準，是個值得關心後續發展的，有演技魅力的優秀好演員。
 


●作者：柯志遠／作家、資深媒體人、知名娛樂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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