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禮拜有機會去看了《花椒之味》,結合了大陸、香港、台灣三地的演員,片頭合作的影業商標就放了將近2分鐘之久(以下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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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講述一位多情的父親夏亮(鍾鎮濤飾),在各地留下了「種」,以致於輾轉讓他在香港、台灣、重慶都各自有一個女兒,三個女兒從來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在父親的喪禮上才第一次見面,用父親留下的「一家火鍋」店,串起了整個故事。

整部片圍繞著親情,描述三個家庭跟三個被拋棄的女兒,對已故的父親那種複雜又難以言喻的情緒。

●與父親住的最近的大姐如樹(鄭秀文飾),反而對父親有最多的糾結,就算是過個隧道就可以見到父親,也要賭氣

●擔任撞球選手的二姐如枝(賴雅妍飾),一直在父親的祝福跟鼓勵下不斷堅持的打撞球,因為母親對於父親的不諒解,兩個女人之間一直有心結

●而不能跟父親也不能跟母親住的如果(李曉峰飾),反而是其中跟父親吃最多次火鍋的小女兒,一方面捨不得離開照顧她到大的奶奶,但另一方面奶奶又擔心自己年邁離開,沒有人可以照顧她。

持平而論,就像這部戲的火鍋一樣,三個家庭都有各自的議題,每道菜都有各自的味道,只是參雜在一起,每一條線都沒有回的有一點淺,只剩下湯底的味道——而這個湯底的味道是什麼呢?對我來說,是原諒。

《花椒之味》教會我的5件事

1.「每個人都會做錯,大家都在等一個,可以原諒自己的人。」——夏亮(蘿蔔轉述)

「一家火鍋」的員工蘿蔔因為曾經蹲過感化院,他與尾椎受傷不能夠再踢球的另外一位員工蕃薯,當年因為沒有人收留,就到夏亮的火鍋店裡幫忙。說好聽是「幫忙」,實際上是夏亮在照顧這些社會邊緣人(其中還有兩個年邁無法洗碗的「洗碗老婆婆」),或許透過這些付出,他想要換得某一種「被需要」的感覺[1],或者說,在這樣的贖罪裡,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被原諒。你生命中也有遇過那種「不斷過度付出」的人嗎?用一種付出來彌補另外一種無法彌補的痛,直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病痛的時候,才發現這樣的一種彌補,只是一種飲鴆止渴的苦。

2.「有時候我們會用一種痛覺,來掩蓋另一種痛覺」——麻醉科醫師蔡浩山(任賢齊飾)。

我和我的同事經常遇到一些自殘的個案,每個人對於割腕的描述都不一樣,如果他們是長期做這件事情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對割自己感到上癮[2]。但是我很不能夠理解,明明是很痛的感覺,為什麼還要持續做呢?後來我就懂了,原來比起手上的痛,人際上的疏離、精神上的虐待、腦袋裡面不斷出現的那種不被愛的感覺,才是更深層的一種痛。所以,為了暫時壓抑這種讓自己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用另外一種痛覺來壓過這種痛覺——這個道理跟麻辣鍋很像,蔡浩山說,辣其實不是一種味覺,而是一種痛覺,所以我們說「麻辣麻辣」,說穿了就是用辣麻醉自己。麻醉什麼呢?可能是你人生無法面對的事、無法解決的苦、或者是如同前面所說的,麻醉那個「面對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原諒你的人,所產生的那種罪惡感」——在這部片裡,夏亮還要麻醉的或許就是如樹對他的怨恨。

3.「不是因為責任才有愛,而是因為愛才有責任」——如枝前男友郭天恩(劉德華飾)

在這樣一個複雜家庭長大的如枝,心中一直懷抱著「要不是因為我媽生病你回來照顧她,你根本就會丟下我們了」的怨恨,就連只是過個隧道都不想要去見父親。其實,這裡有一種複雜的情結:

●如果我原諒你了,那我和我媽這些年所受的苦算什麼?

●所以我也要讓你嚐一嚐被丟下的那種苦,那種無法親近的苦

●所以我只好築起高高的牆,避免和你有再多的接觸[3]

●可是我又有一種渴望,渴望能夠得到你的愛,渴望你能夠陪伴我,我只能夠在每一天的錄音帶裡,回味你的聲音⋯⋯

世界上面最苦的就是這種若即若離的陪伴。你不曉得對方什麼時候會在、而他也並不是永遠消失,他偶爾回來,經常不在,你從善於等待變成厭惡等待,從期待愛情,到懷疑愛情。這也是為什麼,如樹在(即將跟郭天恩)結婚的時候,渴望的是一個我「想要」同你一起的男人,而不是我「可以」同你一起的男人——因為在如樹所觀察到的、上一代的世界裡,維繫兩個人的關係只有承諾,卻沒有感情。

直到郭天恩在電影接近尾聲的時候跟如樹說:「『我可以同你一起』這句話這麼長,你怎麼就只看到『可以』呢?重點不是『可以』或是『想』,而是『一起』。」才稍微鬆綁了如樹心中的這個結。但對於感情的不信任,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開的,所以或許如樹需要走一些自己的旅程,才能理解一段成熟的愛需要什麼樣的元素才能更完整——這也是為什麼她要去學開車,學習不用依靠別人,也可以靠自己去想去的地方。

4.「你說敘利亞那個地方需要我,不如說我需要一個需要我的地方」——麻醉科醫師蔡浩山。

其實說穿了《花椒之味》所談的家庭議題,也是依賴與獨立的議題。就像花椒一樣,和別的食材搭配在一起有各種豐富的味道,但自己獨立吃下,也有別的效果(例如片中就發揮了幫如果止痛的效果)。

我認為蔡浩山大概是貫穿整部片當中,最關鍵的角色,因為他的出現,讓如樹明白一件事情「待在舒適圈裡面依賴一個人,並不是唯一的選擇」。所以,蔡浩山收到夏亮的鼓勵,動身去敘利亞;如枝也開始慢慢脫離郭天恩,從他的房子當中退租,並且自己學會開車。其實手握方向盤有一種「掌控」的隱喻,換句話說,當你坐上一個人的車,某種程度上面就是把自己交付給對方;而當你開車載某一個人,也意味著你正在掌控他一段時間的人生。只是生而為人,總不能什麼事情都獨立靠自己,所以找到一個需要自己的地方、成為一個被某人需要的人,就是我們一生的課題。

5.「人離開這個世界就好像搬家,身體雖然走了,但他會永遠住在一個人的心裡面。」——如果

儘管你找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最終還是有可能會離開你,生老病死,是我們永遠無法逃避的命題。前面這段話是如果和奶奶一起看著纜車,對著奶奶所說的,也因為這句話,奶奶才放下了心。先前在計程車上,奶奶為了讓如果「無牽無掛」的去找對象,說了氣話把如果給推走,但兩個人在車上,心裡都是受傷的。類似的狀況也發生在如枝和母親之間,兩個人其實彼此在乎,但總是開口沒好話,把對方給氣走,她們真正生氣的對象其實是父親,可是由於父親已經不在了,只好把憤怒轉移到彼此身上。

可是,不管你生氣的對象是誰,永遠要記得一件事情:一個人之所以能夠讓你如此生氣,代表他(或者是他的投射)在你心中佔有某種份量——這樣的份量,很多時候要等到其中一方離開或死亡,剛才能終於明白,那個恨裡面也包含著愛。

最後,這部電影的兩岸三地場景設計,也提供了一種和解的機會。三姊妹往返香港、重慶、和台灣,也在這一次的又一次的旅程當中,修復和自己原生家庭的關係。有時候距離,反而讓彼此的關係更美,也有時候因為分開,才能對於對方的愛和存在有所體會,當一段關係走到冰點,或許真正的面對並不是立刻找方法解決,而是給彼此勻出一個空間,讓那些怨恨瓦解,給那份愛一些,被看見的機會。

海苔熊

延伸閱讀

[1]用對的方式去愛他!五種愛與被愛的真實需求
[2]Xin, X., Ming, Q., Zhang, J., Wang, Y., Liu, M., & Yao, S. (2016). Four distinct subgroups of self-injurious behavior among Chinese adolescents: Findings from a latent class analysis. Plos One, 11(7), e0158609.

[3]Sand, I.(2018)。我只是假裝不在乎:摘下「自我保護」的社交面具,享受正向的人際關係。台灣,台北:平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