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過年了,通常我家的傳統除了親戚聚會,幾乎每年都是以出國旅遊做為慶祝,今年當然是別想了,於是大家開始計畫年假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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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畢竟老是坐著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

這可戳到我的痛處了。

說到過年的娛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賭,什麼打麻將推筒子德州撲克,輸贏事小,不過圖個熱鬧。我家有打麻將的傳統,我奶奶從

住眷村開始,幾乎每天打麻將,一打就是幾十年,我記得我爸還特別安排了司機,每天接送她去朋友家打。我小時候和爺爺奶奶

住,家裡是長年擺著一張麻將桌的,在我弟出生前我沒怎麼玩過樂高,積木就是一張張的麻將牌。

照理說在這樣的家風薰陶下,我從小耳濡目染,應該能在牌桌上大殺四方,可惜並沒有。

不但沒有,麻將還在我心裡留下非常深的陰影,以至於我多年都不敢接近牌桌。

事情是這樣的。

幾年前,我自認麻將功力還算可以,雖然不是精通,但起碼不坑,逢年過節缺人可以頂一下的那種程度。我有幾個很厲害的姊妹,

常常打,一般不會找我,因為級別差太多,每次在群組裡約打麻將,我就默默放下手機,知道沒我的事。

直到有一天,我居然被大神們cue了。

不打麻將的人可能很難理解三缺一的慘況,據說這是一種讓人非常心癢難搔的痛苦,讓三個成年人無腦地刷通訊錄篩選適合的朋

友,十年沒連繫的姨媽姑爹都在考慮範圍之內。我很榮幸被召喚,據說是因為我人品和酒品都不錯,大神們合理推測我的牌品應該

也不會太差。

說我沒有被誇得有些飄飄然,那是騙人的。

不過我尚餘一點理智,遲疑地問:「就算我有運動家精神,技術和牌品也不匹配啊!我這個青銅玩家,妳們是烏干達汎合金等級,

這怎麼玩?」

她們信誓旦旦和我保證沒問題,說什麼大家會配合我的程度,也不會打很大,還有難得一個假期,打麻將只是藉口,主要是想聚一

聚,而且她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還有超多八卦可以聽。

「難道妳不想和姊妹們增進感情嗎?」

祭出了友情牌,於是我最後的矜持都消失了,喜孜孜地坐車過去,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一場腥風血雨。

說實話,剛進門我還是很高興的,一張電動麻將桌旁真的擺了很多零食水果,三個長腿大美女笑臉迎人地圍著我,我頓時心花怒

放,打了招呼就坐下來開始。

「寶~貝~妳好嗎?我好想妳呀!」這是我進門說的第一句話,也是那天的最後一句。

不知道我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她們,大概兩者都有,以至於我從頭到尾都手忙腳亂,以前我很討厭洗牌的手勢,因為不喜歡

那種嘩啦啦的嘈吵聲,但是那天我心中不斷怒罵發明電動麻將桌的人,因為洗牌的時間大大縮短,導致我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什麼輸贏都拋在腦後,只求來得及出牌,我自認反應不算慢,畢竟周星馳的電影也說過,「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星爺大概忘

了提,快的前提是不能錯。

想當然耳,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屠殺,慘烈的程度造成了我從此對所有益智類遊戲產生了定義上的改變,那天開始,我心中「輸」

的界定標準被拉得比馬里亞納海溝還低,只要人還能穿著衣服走就行。

八圈之後結算,我當然是唯一的輸家,其他三位還算有良心,對我心生憐憫,很大方地說輸的錢折半,因此我付了八千多。

忘了說,到最後我還非常餓,現場是有很多美食,但因為我出牌都來不及了,只恨爹娘少生我兩隻手,根本騰不出空吃東西,以至

於拆包裝的時間都沒有。我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初級錯誤,如果來之前我聯繫了助理,讓她坐在我後面餵我吃,那我也不至於這麼

慘。

後來一想開什麼玩笑,有助理我就讓她上了,再怎麼樣也不會打得比我差。

說好的聯繫感情自然也沒怎麼實踐,我依稀記得姊妹們是分享了很多八卦,氣氛其樂融融,但我完全想不起來大家說了什麼,因為

我在焦頭爛額之際也搭不上話,只記得終於打完了,就在我渾渾噩噩地準備回家之際,我才有機會抬頭往窗外看,這才發現外面狂

風暴雨,氣象預報的颱風來了。

車完全叫不到,姊妹們見狀貼心地說,要不上訴吧!我們給妳機會贏回來。我聽了嚇得和什麼似的,連忙搖頭如波浪鼓,堅持要

走。穿好鞋回頭和她們道別的時候,只見三個美人兒依依不捨地站在門邊向我揮手,那神情簡直像招魂兒似的,使我的心情有如唐

三藏,剛剛逃出了美豔蜘蛛精佔據的盤絲洞。

至今我還記得一個人站在大樓下,暴雨斜斜地打過來的淒涼,那畫面有如苦情戲中的女主角。最後沒辦法,我請某人來載我,等了

半天他終於來了,一開門就看見全身溼透的我爬進車子裡,氣若游絲地說,拜託帶我去買麥當勞。

回想幾個小時前,我興致勃勃地出門,和他說要去打麻將的神氣,他提醒我要提錢,我也照辦了,本以為這樣的準備應該足夠,沒

想到並非如此。他說妳輸錢是合理的,但早知道會這麼慘,下次不如直接把錢打給人家吧!起碼不用淋雨還餓肚子。

也對。

打麻將看來我是沒希望了,那過年還能做什麼呢?想來想去,大概只有負責顧小孩,玩玩桌遊,為大家補充零食的的份兒,聽起來

非常無聊,實際上彷彿也是。所以我對過年興奮不起來,加上我也不能放開來吃,這一段假期對我來說意義不大。

我一直是這樣想的,直到上週奶奶百歲冥誕,我們舉辦了一個小小的法會,四個家庭能到的成員全到了,大家按照輩分排排站好,

跟著師父們誦了一個小時的經。爺爺離開了三十幾年,奶奶也走了二十年,這麼長時間,整個家族依然每年掃墓好幾次。

不一樣的是氣氛,從哀戚變得融洽,甚至有點喜氣洋洋,大家把掃墓當作聯繫感情的一種方式,看著長輩越來越多的白髮,姪子姪

女一下長得好大,我明白了無論忌日或是節日,所謂的儀式不完全是為了傳統,而是讓還留下的人真切感受到,什麼已走什麼還

在。

還有,我的麻將發揮得那麼差,希望奶奶在天之靈能息怒,不要氣得掀了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