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五,我和另一半去約了個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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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養了一隻有點分離焦慮症的狗之後,我們就很少在晚上一起出門了,但那天,他發現家裡附近開了間看起來不差的新餐廳,興沖沖的跟我說應該出去約個會,可是,這間餐廳以新北市的價位來說並不便宜,食物卻並不出色,更困擾的是,席間有個客人的兩個小孩不停在餐廳奔跑尖叫,當然我知道帶孩子不容易,也知道很多時候不是家長不管、而是他們也拿胡鬧的小孩沒辦法,但若讓我來選,我大可以選擇一間明令不招待兒童的餐廳。

吃飽飯後,他問我:「妳覺得怎麼樣?」

坦白說,我心裡的第一個感覺是「早八百年前就跟你說過週末到處都是人,不如在家叫外賣」,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還不錯啊」──我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誠實,與其說是撒謊,不如說是下意識的回答,畢竟我們都有一種恐懼,那就是:當別人對你好的時候,即使那不是你想要的,還是應該要感恩,太挑剔的話,小心下次什麼都沒有。

可是,我慢慢發現,這樣做一點用都沒有。

第一,即使你願意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但我們誰都不是奧斯卡影帝影后,一旦你心裡並不真正覺得高興,露在臉上的表情也騙不了人;

第二,到底是誰說,對別人的好意不照單全收就是挑剔?又或者追本溯源的問,為什麼對方總是給我們不想要的東西,是不是我們沒有在一開始時就表明自己要什麼?

最近《俗女養成記》好紅,我也經過那個因為「學音樂的小孩不會變壞」而被媽媽送去學鋼琴的階段,也是到處拜託詢問才拜的名師,週末得坐一個多小時的車去上課,早上十點的課不算太早,可是媽媽覺得打扮整齊、精神抖擻是對老師的尊重,所以我居然得比平常上學更早起床準備。

其實老師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我都不記得了,印象最深刻的是,某一次上課前,媽媽堅持要我穿上愛的世界買來的衣服,一件米白色的平口露肩上衣,我覺得衣服卡在手臂上不舒服,一路不停地往上拉,媽媽又一路不停幫我往下扯,起先還好聲好氣,後來我就在公車上挨揍了。

直到現在,我若穿露肩上衣被媽媽看到,十次有八次她肯定要說:「當初叫妳穿妳就不穿,怎麼現在又喜歡穿了?」昂貴的學費、昂貴的衣服、比我還早起準備早餐的媽媽,可是我卻不配合,在她眼裡,我大概就是個十足不知感恩的小孩。

不知感恩是會被揍的。

長大後談戀愛,就像是一個魔咒,當對方說出「我要不是在乎妳,怎麼會為妳做這些」就蔫了,當對方說出「不然以後我都不要對妳好啊」就怕了,不接受就怕沒有下次,所以我們接受了很多並不想要的東西,然後期待著,相處久了對方會懂妳要什麼吧?就算是猜謎,十次他也該猜對一次吧?但最後,他總是通通都猜錯,妳終於發飆,說他從來不懂妳要什麼,他終於爆炸,做了這麼多妳都不滿意,為何如此難搞又挑剔。

但其實,我們只是在一開始時不好意思開口說明白而已。

有一陣子我會去看諮商,諮商師老是說:「妳想要什麼,要主動講出來」,來來去去很多次後,有次我問他:「我如果提出要求,萬一對方不想給,只是不好意思拒絕,怎麼辦?」

他的回答讓我永生難忘:「那是他自己的問題,關妳什麼事?」

從那之後,我慢慢明白什麼叫做「人該為自己負責」。如果我們不好意思拒絕他人的付出,就該承受結果,而不是寄望對方能猜到妳要什麼,妳得不到妳想要的,是妳不好意思開口的問題,而不是對方不夠了解妳的問題。

原來,不想做個「不知感恩的人」,不是什麼東西都照單全收,而是一開始就主動挑明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畢竟對方只是你的伴侶,而不是你的父母,他沒有權利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你身上,還說是為你好,因為你不再是小孩子了,而如果對方還把你當小孩看待,也許你該思考的是,在他對你的照顧底下,潛藏的是不是輕蔑或瞧不起,才把你當成一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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