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柯志遠／《惡之花》在罪惡陰翳中綻放的愛之花

詭譎跌宕，轉折莫測，懸疑推理劇《惡之花》在S級超強大戲接踵的夏秋交際開低走高，不論幕前、幕後卡斯《惡之花》原先並沒有被戲迷排在「矚目度」最高的前段班，卻以劍走偏鋒到簡直匪夷所思的角色關係設定、無懈可擊的劇情結構、高潮迭起的敘事技巧，一路攫取眼球，不但收視迴響超乎預期地熱烈（大結局淚流成河，網路上哭成一片），評價得分更是不斷飆昇（豆瓣評分衝到逆天的9.3），李準基、文彩元兩位主角化學效應扣人心弦，在森冷、驚悚的氛圍中細膩刻劃出真摯濃郁的情感穿透力，交出了超常發揮的亮眼成績單，全劇叫好叫座，追得人欲罷不能，是近期CP值超高開了頭就停不下來的一齣必追好戲。

丈夫是為了逃離陰暗過去隱姓埋名的殺人通緝犯，妻子是為了追查這個懸案緝而不捨的重案組刑警，不可思議的人物對立，讓故事一揭開序幕就定調了整個作品強磅重錘的矛盾張力，而讓觀眾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心甘情願入坑，如癡如狂追劇）的原因，就在於劇本的縝密、通透，以行雲流水的頻繁倒敘，逐次交代了男女主人翁情感由偶然到必然的繁複脈絡，以及纏裹於其中所有相關人物、事件的前因後果。出彩的編劇功力，既精準地維持了情節懸念強度的穩定（很多懸疑驚悚劇之所以「爛尾」，就在於戲肉無以為繼，有的虎頭蛇尾，有的無法自圓其說，驚訝的是《惡之花》完全避開了類似的尷尬），也讓錯綜複雜的故事線、離奇罕見的故事境遇在在顯得合情入理，看似一連串腦洞大開的「巧合」，卻被週全地把所有細節都兜全了起來，儘管車禍、連環命案、假借身份、失憶…這些很「重鹹」的哏多到滿出來，卻始終不讓人覺得矯情、牽強，「代入感」如假包換，誇它一句「絕無冷場」亦不誇張。

《惡之花》出類拔萃的「說故事技巧」，施展得爐火純青的，除了表現在事件跟事件的啣接峰迴路轉，層層堆疊的節奏讓人喘不過氣來，始料未及的內容設計也讓每一次的反轉再反轉都教人屏氣凝神，絲毫沒有「原地打轉」的BUG。更厲害的，還在於人物之於走戲「時間軸」裡的定位切換，明明同一個角色（以李準基的「都賢秀」為例），隨著劇情推進，這一集還冷血陰沉目露殺機，下一集他的行為卻又全盤有了不同的解釋，謎霧深重的晦黯過去被巧妙地層層掀開，邪惡的原來無辜，敵對的背負深情，隱瞞的情有可原…，真是一直要到戲的很後段觀眾才總算能確定那個誰誰誰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這樣的觀影趣味，因為劇本對人設的描述有血有肉，所以不但不給人「吊胃口」的嫌疑，角色的登場或變形，也往往轉瞬之間把戲帶往另一個天旋地轉的新方向，奇正交錯，不可端倪。

《惡之花》裡的角色給人的印象不斷變化，是這個戲精彩的地方，但也可以看做呼應了這個故事內核想要傳遞的主題訊息：人心人性的善惡思辨，一個人是好人壞人，應該由誰定義？如何定義？最開頭的前兩集有幾個獨立的小案件，一個男童為了讓母親離開不忠的父親，說謊作證「爸爸要殺他」、一個平時溫和的社工因為厭煩了「每次都要爬那麼長的階梯」這樣微小的理由，謀殺了她負責照顧的獨居老人…，類似這樣的小事件，對照主要角色們的「善VS.惡」定位，在不同的時間點、在不同的利害視角，或許沒有完全的善與惡，或許由善到惡只是一線之隔。這個主題，融進了波詭雲譎的情節裡，也讓這個緊張、刺激的故事多了發人深省的質感與餘韻，特別值得一提。

《愛的迫降》的每集最後，有段膾炙人口的「小番外」，篇幅不多，卻逐步拼湊出了玄彬和孫藝珍命中注定走向對方的前塵因緣，稍縱即逝，卻感人肺腑。《惡之花》裡也做了異曲同工的處理，段落長度也都極短，內涵的訊息量卻更多了，除了把存在著懸殊差異的男、女主角是如何相遇相戀的軌跡鋪陳清晰（李準基雪中在文彩元的小店窗外守到她打烊才離開的小插曲，雋永抒情，不置一辭，堪稱經典），也把李準基這個角色是如何從極度封避隱藏的個性奇蹟似地緩慢開啟心門的歷程描繪得饒富文學性，動人極了。這些小片段，可以看作故事主軸的心理背景，經營得十分詩意而嚴實，所以當層出不窮的秘密揭露（一層還比一層更驚心動魄）考驗著這份愛情的衝擊浮上檯面，倆人間的不離不棄才會顯得那麼蕩氣迴腸刻骨銘心，那麼堅定得足以跟世俗的罪與惡抗衡。李準基11集橋頭那一幕，喊著「妳現在都已經瞭解真相了，為什麼還不拋棄我？」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將漫長十八年的無助與孤寂，再無掩藏地哭了出來，是極精湛演技的流露，也是這齣戲真正深入人心的意涵。

《惡之花》，一齣充斥著死亡、血腥、陷害、顫慄、兇險的戲，看似在描寫「惡」，其實是在反證「愛」。文彩元的形象與演技，都有種無邪、溫暖的氣息，乍看不是很吻合「重案組幹警」的人設，其實是選角的一種用心，用來做為李準基「從封凍到甦醒「、「由禁錮到柔軟」的對照，尤其具備說服力。扮演關鍵人物「白熙成」的朱智勳是「韓流美男」族譜的代表人物之一，雕刻般的五官向來是「富家公子」專業戶，這次挑戰了落差極大的邪惡戲路，眼神裡偏執到極點的冷酷、剛從昏迷中醒來脆弱無力的落淚…，都跟以往給人的印象迥異，表現相當不俗。

 

●作者：柯志遠／作家、資深媒體人、知名娛樂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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