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駐中華人民共和國大使布蘭斯塔德( Terry Branstad )提前辭職宣布退休,而將在 10 月卸任回國,美國總統川普( Donald John Trump )不擬於美國大選前後另派他人接任,而將由使團副團長傅德恩( Rob Forden )出任臨時代辦。表面上,布蘭斯塔德是提前離職,可能在回國後為川普助選,但形式上,美國將對華外交關係降到臨時代辦,則是不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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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隨著川普於 2018 年任內通過《臺灣旅行法》( Taiwan Travel Act ),解除了臺美官員互訪的限制後,就展開了一連串升溫臺美關係的外交作為,哪怕僅具有象徵性,如連月來衛生部長亞歷克斯・阿札爾( Alex Azar )和國務院次卿基恩.克拉奇( Keith Krach )先後來訪,並為堅定表達對臺美關係升級的誠意,派出戰鬥機和軍艦在空中和海上巡弋,對擾臺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發生警告,川普更在 9 月 22 日聯合國成立 75 年峰會上發表演說,嚴厲抨擊中華人民共和國隱匿武漢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的責任。在此同時,美國國會共和黨籍眾議員蒂法尼( Tom Tiffany )則於稍早提出國會參眾兩議院共同決議案提案,呼籲美國恢復和臺灣正式邦交關係,摒棄一個中國政策,支持臺灣參與國際組織,洽簽自由貿易協定。

中國國民黨立法院黨團乃於日前決議,計畫推動公民投票案,促請蔡英文政府盡快促成臺美復交,並與美軍協防臺灣海峽安全。

對於臺美建交,臺灣獨立主義者如何看待這一問題,當臺灣地理上的這個國家還叫做中華民國時,美國如何與臺灣建交?

 一、如果美國要在我國法理現狀下與我國建交:

我國法理現狀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主權交疊,而因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張一個中國原則,由其對外代表中國,所以美國與我建交,但中華人民共和國又不與之斷交,則會造成美國對兩個中國的雙重承認,情形類似於同時承認兩個德國和韓朝兩國;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如欲維持一中原則,則只有與美國斷交。因此美國如欲與我國建交,便是該國對於現行其所奉行的一個中國政策的調整。

臺灣成為一個正常的多元文化憲政主義主權獨立國家,應當是臺獨主義的最高建國目標。至於國號,作用在於國家識別,只要於國家正常化無大礙,相較於國家成立的目的,那都只是次要的。

美國與我建交,我國國家主權地位將可獲得改善而可望進一步得到更多國家的承認,對於國家安全和人民的生存發展自然有極大的助益。從保衛臺灣生命共同體的立場出發,臺獨主義者沒有理由反對中華民國與美國建交。但我們也要認識到,一旦美國此時與中華民國建交,那麼以國家正常化為指向、區隔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臺灣國,就可能不再有必要。然對於臺獨主義而言,嗣後的政治發展,無論是出現兩個中國或者改由中華民國代表中國,只要中華民國在臺灣維持著憲政民主體制,臺灣人民都還有機會自決前途,那麼,基於臺灣人的共同利益,階段性地與華獨合作,支持美國承認中華民國,是臺獨的得識大體和深明大義。

美國如與我國建交,未必代表我國有機會加入聯合國,聯合國《第 2758 號決議文》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代表是中國在聯合國組織的唯一合法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安全理事會五個常任理事國之一,參與創立聯合國的中華民國席次已由中華人民共和國作為中國唯一合法代表而完全取代,我國根本不可能以「中華民國」國號重返聯合國,除非中華人民共和國願意放棄作為中國唯一合法代表,以及聯合國大會變更原決議。但我們也要提醒,聯合國《第 2758 號決議文》的拘束力只對聯合國與其相關組織內部,聯合國並不是世界政府,所以各國在聯合國之外自可依其主權決定是否與我國建交,而在雙邊建交公報中載明承認我國的法律基礎,就此而言,我國最好的建交策略,就是不主張自身為中國唯一合法代表,甚至積極表達我國事實主權僅代表臺灣澎湖金門馬祖人民,更不去反對我邦交國與第三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平行交往。美國訂有《 2019 年臺灣盟邦國際保障與強化倡議法》( 2019 Taiwan Allies International Protection and Enhancement Initiative Act )和《臺灣保證法》( Taiwan Assurance Act ),支持我國參與國際組織,雖然聯合國當中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際影響力足以阻擋我國恢復會籍,但有美國大國的支持,我國以類似巴勒斯坦國的觀察員身份有意義地參與,仍是指日可待的。

 二、美國要與我國建交,會要求我國以法理獨立做為前提條件嗎?

 這是許多臺獨主義者的論斷,認為美國不可能放棄一中政策,所以只有臺灣宣布法理獨立,才能打開外交活路。問題是,當前我國的外交關係,也是國際關係歷史演化的結果,維持了中美兩大國在亞太地區的實力均衡,也才會有美國一面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又以《臺灣關係法》( Taiwan Relations Act )建構臺美間非典型外交關係的兩手策略。當年陳水扁總統一度有意以臺灣新憲法運動引領臺灣走向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一邊一國的新兩岸關係架構,引來美國小布希( George Walker Bush )總統的強烈反彈,直斥為破壞現狀的麻煩製造者。

美國在處理對臺與對華關係,必須負責任地從大國關係和地緣政治格局著眼,對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可能報復及其後果,要預作防範,而與我國建交,更要尊重我國國家人格。現下如果要與我國建交,怎麼可以要求我國以改變國家定位為條件來迎合其需要。外界揣測,川普有可能在驚奇 10 月有所大動作,而如果是與我國建交,那就是基於現狀了。不過,從事政治觀察必須要有經驗和邏輯的基礎,雖然世事變化往往出於無法預測和評估的奇蹟,然與其寄望奇蹟,不如創造形勢。

三、美國在現實政治中需要與我國建交嗎?

前面的討論都是基於假設,美國會不會現在就突然要和我國恢復邦交。這一討論沒有現實的意義,但仍然是有價值的,因為可以檢驗出臺獨主義者的價值觀,在現階段究竟是以最大努力團結臺灣人民維護國家主權反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入侵為最高綱領,還是執守反對中華民國建立臺灣國的堅定立場,從而甄別出誰是可以戰略合作者,誰是應當敬而遠之者。

本文不認為美國會主動與我國建交,因為美國以國內法的方式建立了與臺灣的非典型外交關係,使維護臺美關係和臺海安全成為美國政府的法律責任,這比建交公報更具有法律上的約束力,所以美國一時還犯不著和臺灣建交,然後在治絲益棼的中美關係中間再添亂。川普的中國政策顧問會知道中國人死要面子,窮寇莫追,所以只會打插邊球威脅和勒索中華人民共和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做的,就是把臺灣守衛好,持續繁榮壯大,不要被中華人民共和國併吞,保留中國人民追求民主的希望;維護好西太平洋地區臺灣周邊的國際航道暢通,不要被解放軍阻斷干擾,這就是我們對普世價值、人類文明和國際和平的貢獻。但我們也不要以為臺美建交沒有必要,臺灣建國、主權與中國大陸分割,是促成臺海問題國際化,形成國際集體協防臺灣機制的重要國際法律基礎工程,我們要對此凝聚國民共識,隨時做好準備,一旦解放軍悍然入侵,總統便可頒布緊急處分令,宣告臺灣建國,籲請各國介入,這是 1895 年日本侵臺之際臺灣民主國前人建國的智慧,也是 1990 年代南斯拉夫聯盟血腥鎮壓境內獨立運動導致國際社會出手救援承認而建國成功的經驗。這個全民的精神武裝和政治啟蒙運動,不可能依賴中華民國,而那正是臺獨主義者非存在不可的道理。

●作者:曾建元/國立臺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法學博士、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兼任副教授、中國問題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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