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李安改編過哪些經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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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導演的《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11月11日上映。這部電影改編自本•方登的同名小說,講述一位年輕士兵在伊拉克戰爭中與戰友凱旋歸來後,借一場感恩節橄欖球公開賽的中場表演,展示這群士兵在戰場上真實經歷的故事。

根據澎湃新聞網報導,回顧李安過往的作品,有不少都改編自小說,其中一些作品,在上映之前還默默無聞,經李導之手,瞬間成為暢銷書,比如《少年Pi的奇幻漂流》。

這些年,李安改編過哪些文學作品?從文學到電影的跳躍,他的改編中又有哪些新創見?今天我們一起來盤點。

《斷背山》

李安改編的作品裡,首先要說《斷背山》。從短篇小說到電影,最難的大概有二,一是在原著精神與創新中找到平衡,誠如美國行內的一種說法:『你可以選擇毀掉原著拍部好電影,或是忠於原著拍部爛片』,二者平衡的困難可見一斑;第二個難點是原著小說作為一部短篇,如何將各個細節填充飽滿。

收錄短篇《斷背山》的小說集,人民文學出版社2015年版。本書曾於2006年以《近距離:懷俄明故事》為名出版。

1997年,美國女作家安妮•普魯的短篇小說《斷背山》發表於《紐約客》雜誌。當李安著手想要將其拍攝成電影時,正處於他事業的低谷期:2003年拍攝的《綠巨人》票房口碑皆不佳。同時,同性戀題材在當時的美國還是十分敏感的話題,連主演傑克•吉倫哈爾在決定接拍時也被批評這將是他表演生涯中『最愚蠢的決定』。

李安自己表示:『我感覺改編短篇小說有一個好處,就是你假如能把她的故事填足、有能力去配合她的寫作的話,在電影上就可以做許多的發揮。』

安妮•普魯的原作長於刻畫人物內心和情感,而這也是李安在電影中十分擅長的。整部《斷背山》,人物對白並不多,李安留出了大把畫面刻畫懷俄明州廣袤而粗獷的自然背景,鏡頭語言代替了對白,也讓戀人之間最後情感爆發顯得隱忍自然。安妮本人看過電影後,驚嘆『非常震撼』。

在巨大的成功之外,人們也十分關注這部電影和李安自己對於同性戀的看法,李安本人則十分明確地說道:『這部電影不是為同性戀權利呼喊,也不是對同性戀保守的觀察。我是一個戲劇家,對我來說的底線是愛情故事。』



《色·戒》

《色•戒》原作為張愛玲的2萬字同名短篇小說,李安卻還原成一部2小時的電影。題材短小,讓小說到電影的跳躍過程與《斷背山》有不少共通之處,即對原作中語焉不詳的細節進行還原。

看過電影、讀過小說就知道,李安大體上遵從了張愛玲對敘事方式、人物前後變化的設置以及核心情節的設計。情節還原似乎容易,但相較原著,依然有些我們看似難以還原的地方,比如人物的心理變化,在影片中也有鮮明呈現,足見導演與演員的功力。

這一點在王佳芝最後『反水』逆轉情節的劇情上體現得尤為明顯。作為『女間諜』的王佳芝,執行任務之時漸漸發現自己愛上敵對勢力的特務頭子易先生,當易先生為她定製『鴿子蛋』鑽石戒指後,小說中對這一橋段有非常立體的描寫:

那,難道她有點愛上了老易?她不信,但是也無法斬釘截鐵地說不是,因為沒戀愛過,不知道怎麼樣就算是愛上了。

從十五六歲起她就只顧忙著抵擋各方面來的攻勢,這樣的女孩子不大容易墜入愛河,抵抗力太強了。……

這個人是真愛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轟然一聲,若有所失。

……

太晚了。她知道太晚了。

如此豐富的內心戲,到了電影,只給20秒的鏡頭,但在20秒中,王佳芝的眼神透露猶豫、苦楚,最終無力地說道:『走,快走!』僅此20秒,也足以奠定王佳芝扮演者湯唯日後在演藝圈的江湖地位。

這是湯唯,也是李安的成功。



《少年Pi的奇幻漂流》

《少年Pi的奇幻漂流》改編自加拿大作家揚•馬特爾的同名小說,影片講述名叫Pi的少年和一隻叫理察‧帕克的孟加拉虎在海上漂泊221天的歷程。

早在《少年Pi的奇幻漂流》小說在歐美熱銷的時期,就因其內容抽象、故事奇幻、宗教哲學性過強,甚至原著的前半段有不少涉及專業的動物學和哲學內容,被電影界稱為『不可能被影像化的小說』,李安本人也曾坦言:『我拍電影這麼多年,只有這一次產生過「我們恐怕拍不了了」這樣的感覺。』

相較前面提及的兩部,這部電影對原作改編的地方不多,但每一處增減都能體現出李安縝密的思慮。例如,在原作中,少年Pi漂流後期體力不支、失明、絕望,卻在茫茫海面上奇蹟般地遭遇另一個也在救生艇上漂浮的人,與之展開了一段語意不清、邏輯混亂的對話。當兩艘救生艇越靠越近,理察‧帕克躍進那艘船,吃掉了那個人,原作中寫道:

他給了我一條命,我自己的命,但代價是取走一條命。

……

就在那一刻,我心裡的某種東西死了,再也沒有復活。

電影中,Pi在漂流的後期彈盡糧絕時,一片模糊的視線中,看到法國廚子,在廚子揮舞匕首要吃掉Pi時,老虎撲了過去,替Pi解決了廚子。

但是,李安選擇了在上映之前刪掉這部分內容。這是非常大的變動,因為保留此處細節,與小說呼應,讓觀眾看到此處開始懷疑第一個漂流故事的真實性,因為它太奇怪,和先前那些雖然不合情理,但充滿大量具體細節的段落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李安決定刪減,讓很多觀眾看到故事結尾也不知道哪個故事是真實的,留下一個開放式結局供觀眾討論。

《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文譯本初版,譯林出版社2005年版。



《臥虎藏龍》

《臥虎藏龍》的改編,和前面提及的三部走的是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這次,李安『毀掉原著拍好電影』。

《臥虎藏龍》改編自清末作家王度廬的同名小說,小說主要以玉嬌龍為主要人物,其他人都是陪襯,講述清朝年間九門提督之女玉嬌龍為了維護家庭聲譽,不得不嫁給魯翰林,但又始終與沙漠大盜羅小虎有割不斷的情絲。不久,玉嬌龍假裝跳崖殉母,逃出家庭。在與羅小虎相遇後,兩人悲喜交加,但她不願作盜婦,於是悄然離去,獨走大漠。

小說以玉嬌龍為主線,但電影中,李安增添李慕白和俞秀蓮兩個角色,並讓三人充分發揮,將中國傳統文化、禮教展現於銀幕,與其說是做武俠片,不如說是一部中國文化電影。李安的高明之處在於他並不刻意言談中國文化,而是透過電影中的人物將中國傳統裡多方面的韻味展現出來,相較原著小說可謂『面目全非』。

在選角方面,李安也獨具慧眼。原本計劃李連杰出演李慕白,將電影拍成一部武俠片,由於李連杰不能出演只好改換成周潤發,因此大俠有了更為儒雅的氣質,李安也順勢將更多的武戲改成感情戲,以配合周潤發的氣質。

在原著小說中設定的玉嬌龍是一個十分帥氣瀟灑的角色,但章子怡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兒,做不出李安原先想像的『陰陽共生』的玉嬌龍,在氣質上也確實吃力。李安最終改變初衷,山不轉水轉,順著章子怡的特性發展,結果成為一次成功的嘗試。

長江文藝版《臥虎藏龍》。



《理智與情感》

《理智與情感》是英國女作家簡•奧斯汀發表的第一部作品。小說主要描寫人心靈上的不幸,是一部集社會諷刺與家庭喜劇於一體的作品。作品問世時,因其與英國當時的流行風尚不合,小說原稿只賣了140英鎊。

簡•奧斯汀作品聚焦婚姻,她擅長描寫年輕女孩如何在社會中自處,夾雜著情感、社會、經濟多層面的因素,最終她們又如何選擇自己的婚嫁。《理智與情感》展現了姐妹二人的婚姻抉擇:姐姐埃莉諾較為務實,妹妹瑪麗安娜卻多愁善感,熱愛幻想,結果在無情的現實中感到一再碰壁,直到最後頭腦漸清,才結了一門好親事。

李安自稱從未讀過簡•奧斯汀的小說,但在此之前,他已經拍過《喜宴》、《飲食男女》等社會風俗影片。李安的這部電影基本忠實於原著情節,但電影能超越小說之外的或許就是對美麗畫面的還原,在這方面,李安可謂成功。

小說發生在19世紀早期的英國鄉村,美麗與奢華成為舞台的大背景,電影中完整地保留了這部分內容,於是觀眾能夠看到草坪起伏、房屋寬敞、僕人成群、車馬眾多……這些豪華的場面給人以極大的視覺、精神愉悅感,足見導演與編劇的用心。

除了這些一時名聲大噪的作品之外,李安早年還有兩部改編作品:改編自里克•穆迪同名小說的《冰風暴》,以及丹尼爾•伍德瑞爾的《與魔鬼共騎》,不過因其獲獎較少,也不曾在大陸公映,因此大多數大陸觀眾不甚熟悉,且按下不表。

上海譯文版的《理智與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