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36歲考進消防隊,剛好是在報考年齡上限的前1年。原本我在旅遊業工作,兼職帶團去攀岩、溯溪和登山,有一次在受激流訓練的時候,認識一群消防員,聊一聊發現消防是我可以做的方向,於是決定報考。我的專長本來就是在山水域這一塊,剛好苗栗縣山搜小組要擴編,就把我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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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消防隊,爸媽多少有一點微言,覺得這個工作危險,希望我做內勤,但我就是比較想往外跑,不喜歡被綁在辦公室。他們也覺得我念那麼多書,結果跑去消防隊,那當初為什麼不唸警專?可是我覺得至少在社會走過一遭,有一些社會經驗,再來考消防隊會有不同的思考。如果我20幾歲就進消防隊,也許我就不會進山搜,因為生活歷程不一樣。
平時我和一般消防員一樣,要出火災和救護的勤務,遇到山域搜救任務時我就會出動,包含高山和郊山,1年大概會出勤4、5次。山搜工作有一定的風險,例如山路不好走,要有比較強的行進技巧才不會滑落,而且有些山徑不好判斷,可能會迷路,但還好現在手機可以下載離線地圖。
天氣也是一個很大的風險,我們要去搜救,很多時候都是在天氣不好的狀況之下,可能很冷,冷就會失溫,或者下大雨,造成土石鬆動、樹木倒下。如果天氣真的太惡劣,我們也會斟酌狀況,暫緩出動,先保護自身安全為主。說真的,山搜的案件要嘛是他不急,要嘛是已經不急了,趕時間也沒有用。
我接過的大部分案件都能順利救援,通常是在郊山單純受傷,例如被石頭打到、跌倒扭傷等等,如果還能走的,我們就會盡量讓他自己走,不能走的,才會用其他方式搬運下山。比較麻煩的是他迷路了,又沒有座標,那就不容易找。法定搜救7天,再加上人道救援7天,如果超過14天還找不到人的話,那就凶多吉少了。
每次救援成功,即使是很簡單的案件,例如扭傷,只要能把人帶下來,我就會有成就感,至少是完成一項任務。有時遇到難度比較高的案件,會讓我的身體有點亢奮,記得有一次夜間溪谷救援,路徑濕滑、能見度低,對方已經體力不支,過程中我要一直動腦筋,思考要怎麼把他安全救下來,所以腎上腺素分泌很多,當天回去,我整晚睡不著覺。
也有一些案例是來不及救的。
山上缺乏醫療資源,進出要花很多時間,突然心肌梗塞或是墜谷墜比較深的,通常都很難救回來。不管是山上的任務,或是在平地跑救護,我或多或少都會看到屍體,對我來說,對方不管是生是死,我就是去完成一個任務,把他帶回家。在出任務時,不能把自己的情緒帶進去,否則會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
通常把遺體拉出來之後,我就盡量避開家屬,不然我很會容易被家屬的情緒感染,看到他們哭,我一定也會跟著哭,所以我會趕快閃開。
安全是我最注重的事。有一次任務,我們一群人上山,到了一個地方準備下切,前面的學長直接走下去,我在第2個,堅持一定要用繩索,但後面的學長說不需要,跟著前面的人走下去就好。然後我看到前面學長要抓一棵小樹,我提醒那一棵不能抓,話才剛說,就眼睜睜看著那棵小樹和學長一起滑落岩壁,好在高度不高,且學長身體素質較佳,若是我可能會受傷。
以前我曾在民間公司待過,帶溯溪團、登山團,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大家的安全顧好,不能有任何風險。我覺得對於戶外活動,你只要有一點點沒有信心,就不要去嘗試,如果嘗試失敗,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其實,我們消防的訓練也都會強調安全,不要太強調自己冒險犯難、做英雄這件事。一定要有安全的作為,才能成功救援。
要走向山林,務必要注意一些安全事項。首先,要有良好的體能,不要「越級打怪」,也就是說不要去挑戰超過自己能力的路線。再來,不要過度自信,同時也要做好該有的準備,帶足裝備,尤其是頭燈、雨衣和緊急避難裝備(天幕),即使是1天行程,我覺得這些都是必須的。
然後手機要下載離線地圖,但離線地圖會有誤差,不能完全依賴,要有很好的山上經驗才能判斷出正確路徑,不會被獵徑、獸徑等干擾,如果你的經驗不足,那就不應該去走一些很少人走的路線,只適合具有完善設施的大眾路線。
我很愛往山上跑,在戶外的感覺很愉快,享受大自然的蟲鳴鳥叫和綠意盎然的森林景觀,而且爬山有一種挑戰的成分,攻頂就會很高興,有成就感。我也喜歡山上的寬闊視野,印象最深刻的一片景色,就是志佳陽上雪山主峰的路上有一個大草原,很壯闊,令人驚艷,美到讓我想在那個地方住下來。
大自然是人類的搖籃,人其實就是從自然裡面走出來的,我們走進山林,就像是回去探望父母親,享受美好的回憶和景觀,待在山裡面就是一件放鬆的事情,像回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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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漢彰/42歲/嘉義人/消防員、山搜小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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