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微光/讓毛小孩用最溫柔的速度離開你身邊

▲劉奕妶/40歲/新北人/寵物臨終服務師。(圖/記者鄭宏斌攝)
文/記者鄭宏斌-2024-07-27 16:07:19
你也有養毛小孩嗎?我是一個寵物臨終服務師,協助飼主在狗狗或貓貓離開的時候,在家裡舉辦告別式。我們的服務是客製化的,不只是鮮花用什麼顏色、骨灰要不要磨粉這些選擇,而更著重於我要如何陪伴你,一起走過向毛小孩道別的最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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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開端是一隻叫島輝的柯基犬。我和先生領養了原本是浪浪的島輝,牠常常很焦慮、沒有安全感,還會咬人。為了瞭解牠,我上了很多跟狗有關的課程、研究寵物行為,後來還去上了一套寵物療癒師課程,其實我並沒有想要成為療癒師,單純是為了島輝。沒想到,在我完成最後一期培訓之前,牠就出事了。

那天半夜,我們抱著島輝衝急診,醫生檢查出是心臟腫瘤破裂,說壽命只剩1、2週,當我看到超音波畫面時,倒抽一口氣,心想我要失去牠了。2週後,島輝離世,我很崩潰,一直哭,真的好希望牠能再陪我久一點。

火化的那一天,我用推車推著牠,業者帶我們進去一個像是廠房的地方,我一抬頭,看到2個很大的機台,愣了幾秒鐘才意會過來,啊,原來這是火化爐,沒有想到會是這麼赤裸地出現在面前。

業者問,要幫寶貝上個香嗎?我搖搖頭說不用;那金紙蓮花呢?也不用。然後業者準備抱起島輝去火化,那一瞬間我有一點點抗拒,在最後這個時刻,抱牠的人竟然是一個陌生人,而我被迫接受這一切,沒有選擇。

業者又問,要再給你們一些時間嗎?我還需要時間,可是這個地方讓我不自在,旁邊是一個很醜的抽屜式爐具,島輝赤裸裸躺在上面,眼前是一個語氣平淡的陌生人,你要我哭,我也哭不出來,感覺太糟了。我從包包抽出一封信,一起送進去燒,那是我半夜邊哭邊寫給島輝的內心話,滿滿5張信紙,連我老公都沒看過。

島輝死了,原本上療癒師課程的動力也消失,但直覺告訴我,牠希望我完成課程,所以我就去上最後一期培訓,考到療癒師證照。接著自己開工作室、辦講座,幫助飼主和毛小孩找到和諧的生活方式,那是我很喜歡做的事。

▲劉奕妶養的柯基犬「島輝」於2016年離世,這是他們生前的最後一張合照。(圖/劉奕妶提供)
後來轉做寵物生命服務的契機,是來自於有一些認識好幾年的毛小孩,生病末期、來日不多,傷心欲絕的飼主說,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來按摩了,我感覺好惆悵、好挫折,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不知道還可以做些什麼。

剛好有一個朋友向我提起,想幫她養的狗規劃未來的告別場景,最後一天應該是漂漂亮亮的,而不是害怕去回憶的;我也在想,大家能否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向寵物說再見,於是我們合夥創業,2021年正式開始提供客製化的寵物生命服務。

毛小孩的告別式辦在家裡,有2個重要原因,家裡是毛小孩最安心的地方,而且飼主才能放鬆,讓情緒好好流動,想哭就哭、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做什麼都沒有關係。不過,每個家庭的狀況不同,我曾經服務過一個案主,他很常帶狗狗去河濱公園野餐,那是他們家很開心的時光,於是告別式就想辦在河濱公園,可惜最後天氣不太穩定,就把野餐場景搬回家裡。我們還有一組簽約家庭未來想在山上讓狗狗完成安樂善終。

就我的觀察,養貓和養狗的人性格不太一樣。養狗的人有高比例是個性外顯,有很多想法,對於告別式會提出很多點子,想和狗狗一起完成;而貓的飼主通常比較內斂,情緒不太大鳴大放,喜歡靜靜陪伴,這時我會把貓咪的身體放到寶貝籃中,讓主要照顧者和牠在房間裡獨處,無聲勝有聲。

我們在服務的時候,一開始先幫大體做乾洗澡、毛髮梳理,然後會讀空氣、看飼主想不想聊天,再找機會稱讚他照顧得很好,當飼主緩緩講起寵物的故事,療癒就開始了。你會發現他的眼神有光,聲音變得放鬆,說著說著還會笑,這就是我們的目的,你的毛小孩一定也不希望你只記得牠最後生病或斷氣的畫面吧,過去的日子你們過得那麼開心,要記得那些共同經歷的閃亮回憶。

▲劉奕妶和朋友共同創辦客製化的寵物臨終服務,希望大家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向毛小孩道別。(圖/記者鄭宏斌攝)
當我服務了一些個案之後,很戲劇化地,我又再度面對我另一隻狗的死亡。

島輝過世之後,我收養了一隻山上的浪浪米克斯,叫島妮。才3歲的牠有先天的肝臟代謝異常,肝永遠都在慢性發炎,我原本預計牠能活10歲,但醫生說只能活5到8歲,也就是說只能再活3、5年,我努力想延長牠肝臟的壽命,能做得不多,所以我很珍惜與他相處的時間。

2年前,島妮的健康狀況急速惡化,最後那個晚上,牠已經無法睡覺,眼神愈來愈空洞,我摸著牠的臉大哭,心裡很清楚,我真的要送牠走了,就要在這裡說再見了。

隔天清晨我和老公討論過後,7點多,我想傳訊息給到府安樂的醫師,「李醫師,妮妮需要你了」,才短短9個字的訊息,打了又刪掉,怎麼樣都送不出去;8點多,我聯絡狗狗的主治醫師,說了前一晚的狀況,請他告訴我實話,醫師說,要救回來的機率非常小了。

掙扎1個多小時,我才終於把那一行字送出去。

即便我做了很多準備,已經對流程這麼熟練,當我親身站在那個生死抉擇點,還是按不下那個傳送鍵。

早上我和先生就去準備花、寫卡片,同事幫我把寶貝籃從辦公室用快遞送過來。下午2點5分完成安樂,4點半送火化,中間雖然只有2個半小時,但我可以慢慢撫摸牠的身體,幫牠擺成可愛的寶寶睡姿,說說往事,又哭又笑的,先生還畫了一幅畫。我們一步一步走完這個過程,好從容,這個再見,是我們都準備好的。

▲2022年島妮過世,這一次,劉奕妶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向牠說再見。(圖/劉奕妶提供)
上一次島輝離開時,我哭了1年多,很沮喪,看了很多死亡、宗教相關的書,花2、3年才走出傷痛。但這一次我哭得很少,學會比較中立地看待死亡,這是毛小孩教會我的事。

善終是一個動態的形式,包含我要怎麼陪伴你走到死亡,以及死亡之後這個畫面,我想要和你怎麼留下來。不要等到最後一刻才想,因為到時候,你要應付毛小孩的醫療、照顧,沒有心力再想這件事情,而且你光想到牠要走了,就會很痛苦,所以,平常就要去想。

我們永遠可以做選擇,以及創造。選擇提早瞭解生命是有盡頭的,選擇舒服的善終形式,去創造未來你想要的場景,將所有美好的回憶,留在永恆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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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奕妶/40歲/新北人/寵物臨終服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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