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多月，我都抱著爆米花和可樂，點菸翹腳看著台灣新興政治人類的一幕幕人設崩塌好戲。意外的是這些橋段真的出人意表的誇張，不意外的是這些橋段一定會上演，而且早就示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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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柯皇或巧芯，他們的崛起之路，不外乎依賴兩個大招：一是不斷的攻擊巨大的對手，二是在攻擊中利用人心理上的「映射」，建立自己幾近完美的「人設」。就像我們看到陰影，就假設後面一定有光。心理總是假設再長的隧道也一定會有出口，從未想過那可能是個礦坑。操作者只需要不斷攻擊巨人哥利亞對手，人們便會依往例慣性的假設攻擊者是偉大的大衛王。
所以，不論他們的對手如何攻擊他們或反擊其攻擊，永遠無法傷到他們分毫，因為那連個影子都不是，而是如同鬼魅般，只是人們腦中想像出來幻象。因為是幻象，所以完美；因為是幻覺，所以無從否定。直到那個幻象沾染了塵埃，落地進入了現實紅塵，人們才會發現一切是那麼醜陋與不堪。所以，他們原本就沒有人設，所以沒有人設崩塌的問題，只是支持者腦中的幻象瞬間消散，發現這個人不是我腦中以為的那個人。就像許多青春期的熱情男女，轟轟烈烈愛一場，最後發現自己愛的，其實只是心底製造出來的白馬王子與白雪公主，整個崇拜與愛戀的情緒，瞬間消散。
換言之，有人稱他們的戰法是「鯊魚戰法」，就是不斷製造一個更大的話題來轉移對他們不利的話題。其實，我覺得那些戰法只能稱作「攪屎棍法」。就像丐幫獨傳武功是「打狗棒法」，這些「政治蓋幫」，意思是他們不見得是在乞討，卻一定蓋高尚、蓋清廉、蓋關心人民，由此為自己的幻象鍍上金身。但他們罵了經年累月，卻提不出自己的問題解方與長遠藍圖，便通通推給上級的怠阻撓，與下屬的怠惰。於是，當他們得到了權力，陳年老案還是陳年老案，還會生出新的弊案，而且是那種正常人都不會觸犯的誇張弊端。840的容積，隔條馬路地價減半，減價招標再追加預算，觸犯公務人員洩漏國防以外秘密罪…，過去沒人敢幹的他們全幹了，而且絲毫不遮不掩。法律就像一條馬路，是有畫線車道與邊界護欄的，但他們偏要橫衝直撞，「凡我走的必是道路」，結果一律在陰溝裡翻船，在山路上落崖，在地下室撞壁，玩到可能把自己送進法院。
話說回來，愛耍「攪屎棍法」也不是不行，但技法上得有高度技巧，不能把雙節棍法或打狗棒法直接拿來照抄。傳統棒法棍法講求的是出力與靈活，可以頭尾顛倒持棒，以求最大力矩輸出。但「攪屎棍」可不能這麼耍，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讓自己抓到沾滿屎的那一頭，甩太用力還會自製「飛屎」，弄得自己一身腥臭。你愛玩「連連看」，飛屎臭人，現在人家就這麼玩你。對手一開始會很不習慣比武時瀰漫這種臭味，於是呼吸紊亂，真氣不足，但久了習慣了，一面盾牌就打得耍棍者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於是急著脫衣，喊著離婚，什麼家庭倫理、人情義理都顧不上了。甚至耍攪屎棍卻抓到沾屎的那頭，武林至悲，人生至污，莫過於此。
所以，為政者千萬別成天忙著追求聲量，手中那根蔥，那天得了權力，也很可能變成另一根攪屎棍。現在可以安然無事，不過是這些年失去權力的附帶補償而已。想想，如果當年那根蔥進去當了副市長，今天還能笑著開直播嗎?當你公開宣言相信皇上的清白、皇后的貞操，已經快看不下去的人們與小草，還能相信你的公正嗎?
俗話說，「身在公門好修行」，貪財好色，莫入此門，一夜致富，請走他路。「修行」的主體，是對自己慾望的節制，而非濫用權力春藥的放肆。當你以為自己智商過人，可以隻手遮天的時候，看不過去的人們正躲在陰影下數著你身上的毛，蒐集你的皮屑，用針扎著以你為形的小人兒，等著那天你手軟了，人累了，氣衰了，就一次業力引爆，群起反撲。現在更好笑的是，立法院看似藍白合作，台北市卻在藍白互咬，上層結構看似漸趨一體，相逢一笑泯恩仇，下層結構卻在兄弟互砍渡劫波，這是要怎麼個藍白合呢?
政治是現實的，民主政治中的支持度，是會飄移的。小草之所以是棵小草，正因為他們並不關心政治，可以隨風飄送，隨時轉移找到最適合他們寄身的土地。小草不是水稻，不是大樹，不用長在田裡，不用死守在山裡。當這塊土地充滿有毒物質，小草們就飄走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因為他們曾經那麼地相信過，又被那麼深深的欺騙過，那種刺痛感會讓人永遠記得，永遠的失去信任，甚至不願再過問世事。
當柯P的正面聲量只剩7%，那不只是一種警訊，而是一聲喪鐘。說明連小草們也不挺了，近30%聲量僅剩1/4還相信他。小草們不見得跳到對立面，但顯然進入了觀望區，持懷疑態度看待一切發展。於是，手中的手搖旗換成了爆米花，等著案情發展，等著當事人清楚說明，等著事態證明這個人是不是欺騙我情感那麼多年的大騙子？
太陽花十年光環，就此凋謝了。也許還會重生，但那將是另一個故事。失去寄託的人們，重新回到「不知道該相信誰?」的徘徊狀態，至少會先本能的遠離渾身臭氣的政治人物，等著下一個值得期待的人物，重新召喚他們對政治的熱情。或者，從此轉為冷漠的一代。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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