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日下午3點17分，全國手機警報大響，赫然出現國家級飛彈警報簡訊。簡訊上說，「中國於下午3時4分發射衛星，飛越南部上空，請民眾注意安全。若發現不明物體，通報警消處理。」大多數然看完照樣做自己的事，有些人見後卻滿頭霧水，飛過「越南」的東西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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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部簡訊的英文版寫的是「Missile」，引發討論及恐慌。（圖／作者提供） 問題是，國防部簡訊的英文版寫的居然是「Missile」，徒增恐慌，逼得國防部晚間不得不再發稿道歉，說是英文沒改到。國防部的說明文中還附了飛彈的軌跡圖，解釋說是因為火箭偏離軌道，越過台灣本島上空，才發佈警報。
這可就妙了。這顆由中國西昌衛星中心發射的衛星，是中國與歐洲太空總署(ESA)合作的探空衛星，由中國長征2C便宜火箭代為發射，中國還聲明這是長征火箭第506次成功發射。一般發射衛星，都會事先發佈國際通報，劃定火箭殘骸掉落區域，警告附近船隻或居民遠離。國防部應該也收到這份通報，所以警報簡訊直接改成「衛星」，是因為這顆沒有威脅性的衛星偏離航道，才發佈警報。問題是，傍晚時，歐洲太空總署的推特上，已貼文慶賀這次發射成功。如果照國防部的說法，發射軌道與預計路線偏離100多公里，結果還能中途換軌，成功修正到達600公里高空定位，這種技術功力實在令人驚豔。
▲歐洲太空總署的推特上，發文慶賀這次發射成功。（圖／作者提供） 講白點，這次簡訊誤發事件，發生在選前4日，直覺告訴我，應該是有人想要選前搞事。至於其動機是為了製造中共飛彈威脅台灣的危機感?還是想藉此恐嚇台灣民眾，製造恐慌，呼應「戰爭與和平的選擇」?不得而知。不過，若干藍營陰謀論者說國防部是揹鍋俠，發簡訊是來自綠營最高層的指示，這個機率應該不大。因為若是來自綠營最高層的政治指示，必有跟隨而來的政治宣示或選舉語言，如此才能協調攻擊炒作「抗中保台」。但陳建仁在立法院，蔡英文在高雄，均只淡淡回應，那只是衛星，叫大家安心，沒有藉題發揮的後續動作。況且，國防部簡訊連「味增」(Missile)都發了，此時不藉機炒作，更待何時?
當然，不排除軍方高層，或國安系統高層，有人想藉題發揮搞事。到底是想冒進邀功，卻偷雞不著蝕把米?還是「意圖使人不當選」?甚或中國代發的這顆衛星到底有沒有偏離軌道?國防部有無胡說八道?可得好好查查。
回到本題。發射衛星的火箭，與洲際彈道飛彈的推進火箭，在雷達上看起來是一樣的，功能上也是類似的，可替換的，只是將運載物件從和平用途的衛星，轉換成軍用的核彈即可。美國送人上月球的泰坦火箭，其前身為LGM-25太陽神洲際彈道飛彈。這次中國用的長征二號運載火箭，其實也可轉換為軍事用途。西昌衛星發射中心雖在名義上屬民用設施，但實際上是歸中央軍委直轄的戰略支援部隊管的，而其主管及主要人員，都是火箭軍的。剛被拔掉的國防部長李尚福，便曾在西昌發射中心當過主任，現在的主任張振中，去年兼任中央軍委副參謀總長，最近才在火箭軍反貪腐中被拉下馬。所以，國防部對偏離軌道的中共衛星火箭超級過敏，也無可厚非，問題是，到底有沒有偏離軌道?
第二個問題是，國家級警報到底該什麼時候發?2007年左右，由於北韓老是射彈道飛彈越過日本頭頂，落在太平洋，於是日本弄了個「J警報」系統。沒想到某年某日北韓又一大早試射飛彈，日本全國警報大響，剛好遇上上班時間，捷運列車停開，收到簡訊市民慌亂找避難所，找不到就往區公所裡鑽，搞得天下大亂，最後飛彈落在離日本1200公里的海裡。同樣的故事去年又發生一次，2023年11月21日，北韓向南發射軍事偵察衛星，日本立即發佈針對冲繩縣的J-Alert，呼籲民眾避難，但一樣造成當地一團混亂，結果卻仍是虛驚一場。而這已是修正過的警報系統，從原本一旦有飛彈便全國警報，改成通過區域及鄰近縣市才發警報，卻還是被罵到臭頭。官方的理由與這次台灣國防部一樣，說越過頭頂的飛彈可能有掉落物，所以要發警報。
問題是，防災警報與空襲警報這種東西，不能以系統工程的完美防護為目標，而是時時得在防護與恐慌間取得平衡。一個經常警報大響，卻總是「狼來了」的警報系統，不出三次就會被人們忽視，結果造成真有危機時，人們反而覺得那一樣是假警報而不在意。警報發不發，判斷標準應是「是否會造成真實的傷害?」亦即依軌跡判斷會落在本土地區的火箭或飛彈才發，越過頭頂卻無害的不發。舉個例來說，如果這次西昌發射的民用衛星軌跡異常，可能會掉到台灣本島，那就該發警報，否則就不發。
第二個判斷基準，應該是區分「通報」與「警報」的不同。越過台灣領空的物件便該發「通報」，這是國家告知的義務，例如共機擾台，或裴洛西走後軍演，越過台灣頭頂的飛彈，那是種威脅，卻不會造成實質破壞，所以應該通報。但若是射向台灣的飛行物，判斷會落在台灣，不論那是軍用的故意，或是民用的意外，通通都該發警報，因為那需要人們注意，並「立即」採取行動躲避。所以，即使這次衛星火箭真的越過台灣頭頂，該發的也是「通報」，而不是「警報」。
這時鐵定有人開始爭論，所有越過我們領空的東西都該發警報啊!有本事就把它打下來啊?!問題是，國際法上對於「領空」一詞的定義，雖有爭議，但大致上是以「卡門線」為基準，亦即離地80-100公里的大氣層為邊界，以上的空域稱為「太空」，類似公海，為人類社會所共有，不歸地面那個國家管。噴射客機飛很高，但大多在離地10公里左右空域飛行，所以可以管。這次據說發射衛星的位置約在離地面600公里太空，所以根本不歸我們國防部管。
也就是說，不論選舉怎麼選，國防與防災警報這類事務，處理起來還是得嚴謹點，不能受政治操作影響，否則必將出大亂子。國防部如果把一顆飛越頭頂數百公里的火箭都拿來發警報，那麼那些飛在台灣頭頂30公里的高空汽球，是不是更該發警報呢?如果高空汽球只是發通報，那更無威脅的火箭是不是發個通報就可以了呢?官員們腦袋可以更清楚點，辯證得更緊緻點，千萬別再腦門一熱，大手一拍，就拍出個大亂子了。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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