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台灣總統大選，中共文攻武嚇通常是必然的戲碼。但這次大選至今中共除了慣常的軍機擾台尚未發作。有可能是還找不到藉口軍演，但也有可能是習近平正忙於國內經濟，無暇管台灣。否則，中共每每強壓台灣，多少都能逼出各政黨對中或對陸政策的虛實。目前國內沒有一篇專文比較各總統候選人當選後台灣的對外關係，本文在此提出一些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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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若當選，外交被馬金韓架著走
首先是國民黨的侯友宜，基本上侯在當年朱立倫都還有可能選2024年總統前，被定位為內政型政治人物，在兩岸關係尤其是九二共識的議題上，可以被歸類為本土藍。其立場可能與江啟臣或者王金平不會相差太多，江當黨主席時曾討論過擱置九二共識的可能，王則在兩年前受訪時曾說過「九二共識沒了」。豈知侯在被朱推出來參選之後，外界才恍然大悟這個曾經民調第一的泛藍壓箱寶，對於國際政治與兩岸關係，還真如劉家昌說的是顆「沒草的草包」。從諸多跡象來看，侯友宜不但對台灣的對外關係完全沒有論述，甚至過去擔任首長時可能連看看報紙學習的興趣都缺乏。外界才了解到刑警出身的侯，眼界真的有限。如此情形下侯的兩岸立場很快就被深藍附身，尤其是九二共識強勢回歸。
事實上筆者也懷疑侯是否真的知道其實在習近平眼中「九二共識=一國兩制」這件事？在金溥聰掌旗侯陣營之後，最後如果是侯當選，兩岸關係會回到馬政府時期外交休兵的景況。再加上侯在競選期間與當選後都需要接納韓粉的人氣，因此「中華民國偏中國」定位的兩岸政策是可以預期的。沒有中心思想的侯，即使是有一個非常本土的口音，外交恐怕還是受制於老藍男路線。中共到時為了回應侯的當選，應該會釋放陸客、陸生來台。不過隨著習近平比胡錦滔、江澤民都還更為強硬，習在經濟上讓利以換得台灣加速進入一國兩制的力道也會加大。這也許是為什麼最近AIT跟台中市長盧秀燕走得比較近，也許是AIT正積極尋找藍營內部其他可能的親美人選，畢竟馬金韓外交體制對美的距離勢必更遠。
柯若當選，北京不見得信任
綠營口中的檳榔柯-「綠皮加白裡透紅」的形象，不見得讓20-29歲的選民買單，至少從DCARD上觀測到的輿情是如此，幾份民調也可以佐證。不過嚴格說起來，柯P風潮映照出的，是一個年輕世代普遍厭倦民進黨打芒果乾的氛圍，年輕世代反對蔡總統將役期恢復為一年，也很討厭民進黨只會扣柯P紅帽。但這當中所透露更深一層的訊息，其實是20-29歲的年輕人，普遍對於兩岸關係甚且國際關係比較無感。他們比較在乎內政，尤其是涉及到房價、薪資等世代剝奪的議題。當然柯P也了解這一點，雖然柯P最後要選上的機會比侯友宜還更低（儘管柯目前民調第二），但柯P的算盤跟以前宋楚瑜與親民黨的策略差別不會太大，都是要拉高政黨支持度多送幾席立委進立法院，同時也可以跨過政黨補助款的得票門檻。不過如果柯P真的當上台灣總統的話，他必須要重新檢視過去比較唾棄綠營販賣芒果乾的思維，中共對柯原本墨綠的出身也不會太放心，所以柯P勢必會遭遇到一波又一波中共的文攻武嚇，這種程度其實不會亞於賴清德當選。又由於柯P長期沒有經營美方，可以從他上次訪美相當孤獨的身影可以得知，因此這一塊「柯總統」勢必要從藍營、綠營外交人員中去借將。有點重演2000年阿扁選上需要籌組全民政府的窘境。筆者前一陣子曾與中國涉台學者開會，其中一員就曾提及，不只賴當選，就連柯當選，解放軍都會有一定的懲罰性反應。因此其實柯在外交與兩岸上保持模糊，儘管是考量年輕支持者偏好所致，但其實是相當不智的，也反映出民眾黨在兩岸或國際關係這一塊的理論仍舊相當缺乏。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柯真的破天荒當選，他會讓一個怎麼沙推都更不可能當選的郭台銘入閣，至高可能邀請郭擔任行政院院長，嘗試在他自己必須回到抗中立場與郭「深藍中華民國派」之間取得一個平衡。但面對到2024年台灣已經無法在美中之間走平衡策略的新時代，柯的外交困境會有點像現在的法國總統馬克宏，馬克宏的外交立場與其內閣常常扞格。因此柯會繼續親中、抗中翻來覆去，但到最後中國與美國的好處都討不到。
賴若當選，延續蔡英文但往法理台獨鋪路
2024年的台灣與2000年的台灣不同，不管是講「華獨」-僅含金馬台澎的中華民國獨立論，或者「台獨」-換國號的台灣獨立論，都不再是禁忌，也不見得會是票房毒藥。但2024年的態勢有一點是2000年不同的，那就是美國國務院所發出的聲明，就會是給民進黨總統的紅線，也可以看成是對於「賴總統」的緊箍咒。最近賴清德一席「當台灣總統可以走入白宮，我們所追求的政治目標就已經達成」，馬上傳出美方人員要賴澄清，就是一個明顯例子。阿扁總統當年曾說過，任何民進黨總統當選，要宣布台獨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這句話其實相當精準，從暗獨的李登輝到「綠版中華民國」變「中華民國台灣」的蔡英文都是如此。但這個精準的預言即有可能在2024年之後產生美中競爭下質變的空間。
主觀條件上，賴都說自己是「務實的台獨工作者」，儘管要務實，但終究是台獨工作者。客觀條件上，現在中共直接槓上的不是台灣，而是美國，甚至是整個印太盟邦，又加上烏俄戰爭打到最後極有可能讓烏克蘭完全把俄軍趕回老家。也就是其實賴清德如果在2024年贏得大選，又在2028年連任，第二任之後美中競爭從常態化到美國有步驟的耗弱中共，正如同美國耗弱俄羅斯一樣。這時中共有沒有可能回到1989年天安門事件之後，奄奄一息無力再抗美甚至擾台的情況？到時台灣主權法理化的作為是否可能變成美方允許下的新默契？這當然要端視接下來八年間川普也好、佛州州長狄桑特，甚至是宣布參選2024年美國總統大位的川普2.0、北科塔州州長伯古姆(Doug Burgum)等勢力是否成形？與這樣的極右勢力是否逼的民主黨建制派加深反中力道？換言之，賴清德如果當選，其法理台獨的推動空間不見得會受到美方反對，甚至法理台獨的推動也不見得危害台灣安全。如果這個方向成真，的確對台灣是一個很大的變化，也不再如阿扁告誡的那樣。只是對於賴來說，他現在很大的挑戰是要怎樣找回年輕人支持？並且有效說服他們台灣若能在兩岸與國際關係中突圍，同樣也關係到年輕人的福祉。20-29歲的年輕一輩似乎對於這種天下事是比較事不關己的。
總之，台灣選舉的迷人之處是不到選前一個月，很多話都不能說死。尤其中共非常擅長助銷芒果乾，過去也幫民進黨成功助選了幾次。未來仍有可能隨著美中新一波衝突或關係緩和，導致各總統候選人即刻充實與修正他們的外交政見，如果能這樣，也應該是國人所樂見的。
●作者：邱師儀／東海大學政治系專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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