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導戰爭是世代責任 烏克蘭記者精疲力竭筆不停

▲跑過數場大型衝突的記者古門尤克回憶,烏克蘭戰爭開打之初是段可怕、混亂的時期,當時部分對外通訊被切斷,局勢不確定性高。記者必須在資訊一片混雜的時刻比民眾早一步穩住頭緒,提供最新資訊。中央社(古門尤克提供)
中央社-2023-04-27 17:12:30
特派專欄(中央社記者鍾佑貞伊斯坦堡27日專電)俄烏戰爭不見底,數百萬烏克蘭人越境求生,一批記者選擇留下,無論主線是體育、文化還是財經,一律短時間內跨線成為戰地記者,背負第一線報導及記錄敵方戰爭罪行的雙重責任。即使體力透支,他們的筆沒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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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軍去年2月以多條戰線入侵烏克蘭,攻勢來得快又急。根據聯合國(UN)數據,已有近800萬烏克蘭民眾逃離家鄉。沒走的是新聞工作人員,持續以文字及影像記錄國家存亡之戰。

回憶戰爭開打之初,跑過數場激烈衝突事件的記者古門尤克(Nataliya Gumenyuk)餘悸猶存。記者必須在資訊一片混雜的時刻比民眾早一步穩住頭緒,傳送最新資訊,當時部分對外通訊被切斷、局勢不確定性高,各方資訊真真假假紛沓而來,更添報導難度。

3個月、6個月、9個月過去,戰事陷入僵局,大型國際媒體輪調人馬來烏克蘭出差,或對相關發展不再感興趣時撤離。

對當地記者而言,這才是體力及意志力考驗的開端。古門尤克說:「我實際上已精疲力盡。但是仍然在想,不能停止(報導),這終究是我的國家,是我的責任。」

身為烏克蘭人,古門尤克認為,處理戰爭議題是這代人不幸的(unfortunate)責任,「即使每個人都離去,我們仍在」。

烏克蘭戰爭爆發一年多來,各路記者練就一身爬梳資訊、在前線穿梭的本領。但無論前往基輔郊外的布查鎮(Bucha)記錄平民遭殺戮事件,或赴遭俄軍占領的南部戰略港市馬立波(Mariupol)收集民眾的說法,古門尤克覺得最棘手的任務在於完整報導俄軍空前的戰爭罪行。

「在惡劣的環境下報導不易,這確實造成(記者)巨大的負擔。」

負擔是聽平民講述自身經歷的過程,從聽、消化到寫出文字,一次次如刀劃心。她說:「我們記錄戰爭罪行、對目擊者深入訪談,俄軍攻擊事件以你所能想像到最可怕的方式進行,我們見證永遠不願他人見到的酷刑或家人被殺的事件。」

「與這些人交談當然是非常痛苦的。同時,我們仍覺得自己給了他們發聲的機會,讓他們能夠講述自己的事。」

透過訪談,記者成為「保護歷史」的工具,甚而促成改變。

國際刑事法院(ICC)今年3月對俄羅斯總統蒲亭(Vladimir Putin)將烏克蘭兒童「非法遣送」至俄羅斯的行為發布逮捕令,古門尤克及團隊去年底曾報導這樣的狀況,當時討論聲量仍低。ICC逮捕令發布後,立即成為各家媒體競相推播的重大國際事件。

古門尤克說:「這或許能讓俄羅斯面對自身罪行時,不再如此厚顏無恥?」

當然,記者不單是再現事件或歷史的載體,古門尤克認為,記者也需要向決策者解釋國家正在發生的事情,「因為政府需要根據你所知的做出決定、了解事情進展」。此外,烏克蘭作戰需要盟友協助,軍事及財務支援也陸續到來,就是因為烏克蘭及國際媒體持續報導。

隨著俄烏戰爭曠日持久,除了重大軍援或外國政要造訪基輔,烏克蘭新聞的熱度明顯下降,國際媒體多少出現「烏克蘭疲乏」(Ukraine fatigue),古門尤克仍盼外國媒體持續現場報導,畢竟戰爭仍在進行,人的想法會變,行為也有所不同。

面對受訪對象時,她提醒以尊重及同理心相待,而不是以憐憫心態互動。這種憐憫給人一種傲慢感,導致眾多報導裡失去親人的烏克蘭民眾總是一副絕望受害者形象,「世界也厭倦這類報導,這也多少造成烏克蘭疲乏」。

不只古門尤克不曾斷念離開,烏克蘭媒體Dumka記者賴林(Yuriy Larin)持續獨自在前線城市哈爾科夫(Kharkiv)報導。他棲身於窗戶破損的公寓裡,轉眼就是180天。

他沒有空閒,斷線時向同業借「星鏈」(Starlink)衛星網路流量寫稿。俄烏雙邊激戰期間,賴林工時變長,生活被工作占據,下筆的敏銳度漸失,記錄俄軍暴行成為他強迫自己專注的主要驅動力。

「而且要非常專注,因為俄軍處處佈雷。有時候放棄一則報導或一張照片好過把命給陪上」,賴林說。

若將視角轉至局勢總與烏克蘭處境類比的台灣,賴林深知不實資訊擴大混亂的潛力,他建議台灣先強化戰時核實報導的韌性,砸資源發展自己的媒體,並培養大批記者向全球傳遞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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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個人防護裝備,例如頭盔及防彈背心。個人急救箱也很重要,最好提前把這些傢伙都買好,以免浪費時間。萬一遭到砲擊,沒有這些東西就無法工作。」

這就是烏克蘭記者工作的現狀,他們沒有報導重要事件的亢進支撐。就算國際同業輪替撤離,當地報社編輯室的燈仍亮著。(編輯:郭中翰)112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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