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屆滿一周年，拜登突訪基輔，但習近平卻沒去莫斯科，歐洲媒體又在揣測5/9二戰勝利紀念日，會有啥戲碼？這中間的整合與分裂，讓世人又嗅到合久必分的煙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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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烏戰爭周年前夕，在一場演講中，我分享十年前我在復旦大學台灣校友會的一頁教材，當年主題是談自貿協定與經濟整合，其中我提到烏克蘭錯失良機，因為2013/11/22烏克蘭突然宣布，原定五天後與歐盟簽訂經長年準備的FTA，緊急剎車作罷；接著半年後（2014/5/29）蘇俄主導的Eurasian Union（歐亞關稅同盟）成立，成員均為以往附庸國，卻獨缺烏克蘭。當時台灣苦無FTA對象，見到烏克蘭由左右逢源，居然「自願」淪為左右皆空，甚為不解，但這也是國際政治捭闔的結果。不禁想到，如果十年前烏克蘭逕自宣布同時加入兩個FTA，是否可以避開一場戰禍? 十年後全球化已退流行，欲簽FTA恐卻噬臍莫及。
農曆新年前，國際貨幣基金（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IMF）發布一份報告，雖僅為Staff Discussion Note層級，卻引發舉世財經媒體的關注，因為內部文件畢竟代表國際貨幣基金對世界經貿趨勢的觀察。由於美中兩國對IMF內部文件一向盯得很緊，字斟句酌的結果，顯示其中共識或交集甚高。
首先這份文件的名稱，就饒富想像空間: Geoeconomic fragmentation and the future of multilateralism（地緣經濟的崩裂及多邊主義的未來），前半段強烈暗示縱橫數十年的全球經濟整合，已面臨分裂危機；後半段則暗指國際組織或處理多邊的機制（包括WTO甚至IMF本身）可能邊緣化，單邊主義或處理特定雙邊關係的機制將伺機而起。報告題目本身就相當震撼了！
扣除註解、附件，報告全篇計二十八頁，文章並未提及大國博弈字眼，但卻呼之欲出，IMF研究部門將政策驅動導致經濟整合的翻轉，稱為地緣經濟的崩裂。對這種分裂可能衝擊國際貨幣體系以及全球金融安全網，從而金融區域化及分散支付系統將順勢而起，各國將追求更多元的準備資產，而數位化將加速此一進程。全篇用字嚴謹，但總嫌拐彎摸角，盡量避談美中，有猶抱琵琶半遮面之感。
約莫三周後，末日博士Roubini在英國金融時報發表用語直白的文章，正如其題目 A bipolar currency regime will replace the dollar’s exorbitant privilege所示，逕予點明美元霸權有可能被雙極貨幣取代，而作者也不諱言指出雙極就是美中兩雄，而且擺明美國於二次戰後迄今，GDP在世界占比已經腰斬為20%，但美元仍占交易貨幣三分之二以上，此乃一Anachronism(時代錯誤)，應是導正的時機。最後魯比尼認為，新科技的發展，包括CBDC、支付平台、中國與各國的換匯機制、乃至SWIFT漸被取代，都將加速雙極貨幣體系的來臨。簡言之，他用不到五分之一的篇幅，就把IMF幕僚遮遮掩掩的內心話，和盤托出。
過去十餘年，本人乃至本基金曾不下十次公開呼籲，進行央行數位貨幣(CBDC)的研發。此舉不僅是為配合世界潮流做準備，更重要的是，身處地緣政治經濟夾擊下的戰略意義。去年俄烏戰爭引發金融制裁，插曲不斷，美方已了解數位資產在現代戰爭扮演的關鍵角色，白宮在2022年兩度發布跨部會文件，顯示美國在數位貨幣的競爭中唯恐落後，其中也表明對CBDC的期待，強化跨境支付系統，可填補在未來金融制裁可能的缺漏，今年IMF文件及魯比尼投書，也都間接承認此一觀點。我們或許不需要真用CBDC，但在雙極貨幣體系來臨時，證明台灣有Non-NATO ally的價值，恐怕還是必要的。
●作者：陳冲／ 行政院前院長、現任新世代金融基金會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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