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總統選舉年，於是各方從元旦以來，便不斷揣測誰會跟誰配?許多「XX配」的想像，多著眼於選票互補與個性相合，卻忽略了副總統這個職位的天然特性，將使得這些組合即使成形，也多半難以克竟其功，甚至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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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第一任副總統，後來的總統，約翰‧亞當斯說過:「副總統是人類有史以來設計出過最沒有功能的職位。」當過副總統的老羅斯福(西奧多‧羅斯福)則將副總統比喻為「四輪馬車上的第五個輪子」。第28任副總統托馬斯‧馬歇爾愛講一個笑話：「從前有兩個兄弟，一個當了水手，另一個當了副總統，人們從此再也沒聽過他倆的消息。」在總統制下，總統沒必要與副總統商量國家大事，有必要再派任務給他。才華洋溢的傑佛遜當副總統時雖還兼任參議院議長，但每天的工作就是「除了無窮無盡聽沒完沒了的演講之外，無事可做。」由於副總統的唯一功能便是「備位元首」，美國人戲稱，「副總統與總統，只有一個心跳的距離。」副總統每天早上起床第一句話問的是：「總統還安好嗎？」
所以，某些人在大談「賴蕭配」(賴清德+蕭美琴)如何形象互補時，我多半只是笑著看他。蕭美琴是近三十年來，功能最強的駐美代表，雖說她剛好搭上了美中關係緊張的順風車，但她也的確搭得很漂亮。把這麼高功能的人才硬拉回來參加互丟泥巴的總統惡戰，選上之後又只能蹲在府內無所事事，亦無前例可以派任「副總統兼駐美代表」，等於把她這些年來辛苦經營的人際網絡一手扯斷，這是要把她變成一個「高功能自閉症」患者嗎?就國家而言，拉下一個高功能的人才，塞進一個無功能的職位，一得一失之間，值得嗎?人力資源可以如此配置嗎?
姑不論某些想用「捧殺」拔掉蕭美琴，以截斷台美間日益緊密結合的陰謀論，許多綠營人士的選舉考量，反映出的是純粹選舉考量，以及其內心的虛空與恐懼。他們怕賴副以往的性格與形象缺陷，會讓他贏不了總統大選，無法贏得政權，再高功能的駐美代表也只能廢了。而綠營中又缺乏足以與蕭美琴匹配，有如此高人氣的人物可以「柔化」賴副的不足，於是落海抓浮木，病急亂投醫，想用最簡單的方法，最快速又最有保證的贏得勝利。
但這種「強強結合」的選舉想像，純粹只是空中樓閣，幾乎沒有達成預期效益的可能。2004年國民黨為了強推連宋配，成天宣傳「1+1一定大於2」，結果得票644萬，還是讓阿扁險勝。回頭看2000年選舉，宋楚瑜466萬，連戰292萬，加起來758萬，到2004年卻丟了114萬。若干支持者在老宋宣佈接受連宋配的那場演講會上，氣到掉頭摔門走出去，或一言不發含淚離開，邊走還邊碎碎唸:「我挺老宋不是挺他來當副總統的。」他們多是不會接受國民黨的親民黨支持者。再往後看，2000年的758萬是個什麼數字?那就是那個年代，所謂「泛藍」的總數。到2008年，馬英九拿了約766萬票，大致與其相符。但其主要原因，不全是馬的個人魅力，而是「反扁」氛圍把非綠系統打到一起去了。
深思整個選舉脈絡，總統候選人的形象、特質、論述，以及選舉過程中的適切操作，永遠是勝選的主要原因。所有選民都知道副總統功能有限，地位尊榮卻毫無作用，所以根本不會期待「1+1>2」，或相戶制約，或性格互補。選上之後，如果總統不想理他，副總統連個OK繃都不是。安靜點的當個「沒有聲音的副手」，蹲不住的則抱怨自己是「深宮怨婦」，唯一可能有的保護作用是:副座的性格太機車，所以沒有人想暗殺總統，將其扶正。
反之，太強大的副手也會讓總統睡不安枕。2020時有人講過一個笑話，郭台銘自己下去選總統，可能要花200億，這是下策；中策是他去當國民黨黨主席，砸個100億衝高立委席次，韓導自己去選總統，不管選不選得上，郭都能保有一定影響力，還可以遊走兩岸；上策是去當韓的副手，捐個10億給韓運作總部，沒選上也不會痛，若是不小心選上，就再花個10億買通侍衛長，每天帶老韓吃喝玩耍，讓他「因故不能視事」，這樣花20億就能當上正主了。現在滿街「侯郭配」、「郭柯配」、「朱侯郭配」，講起來有模有樣，但實際上成形機率很低，就算成形也不一定成功，就算成功也很難運作，反而聽起來像是某家涮涮鍋要推出新菜單。
你想想，柯文哲就算無法選總統，起碼還得維持那個黨。如果他去當了副手，母雞被剪了翅膀截了腳，還怎麼帶小雞?況且，喜歡柯P的年輕人，挺的是柯P，他們會因柯P轉而支持不怎麼有趣的老郭嗎?實在很令人懷疑。
總而言之，總統級的候選人，勝選的關鍵要素，是他本人要能展現出國家級的格局與遠見，以及他能擺平爭議的政治能力，而不是靠燒塑膠來添柴火。不是因為搭配那個人能力不佳，而是副總統那個職位的特性，會把再強的人也都變成塑膠。亂抓高知名度的政務官或政治人物下水參選，在某些人眼中是高級的合縱連橫，其實根本是在製造一場災難。更令人髮指的是，如此撿拾填洞，求速效，求簡單的思維，實是一個政黨或一組政治人物的墮落，與當年李登輝時代，國民黨成天要抓政務官下鄉參選，而不是用心培養政治人物，是一樣的道理。這種玩法的惡果是:不論成功或失敗，都損失了一個高功能專業人才，而且專業者不一定是合適的政治領導者，就國家總體來說，永遠是得不償失之舉，還很容易造成人才斷代。
大位不可以智取，一個總統格局的領導者，該站在國發發展的高度上看事情，而不是計較於自己好選不好選。而選民們，也正可以從這些極盡巧妙的政治博奕中，看出每個政治人物的價值與格局，那才是評鑑他們的主要依據。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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