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最愛去日本,對於日幣紙鈔肯定都不陌生,但是可曾想過日本人最很常用的五千元紙鈔上的女性肖像是誰呢?其實這位女性是日本家喻戶曉的日治時期天才女作家樋口一葉,是繼平安時代的紫式部一千年後,再度出現的女作家,因此又被稱為現代紫式部。回顧她的一生,歷經富貴與困頓,雖然生命只有匆匆的24年,發表的小說也只有24部,但是她深具古典文風的作品,以及面向弱勢的寫實取材,都獲得各界的激賞。即使已經過了一百多年,她的文學仍被人們用各種角度加以研究。2004年,她的肖像登上了五千元紙鈔上,2022年恰逢她誕生150週年,日本社會為她舉辦一系列的文學活動,足見她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這讓人不禁好奇,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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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於低階武士家庭的天才少女
樋口一葉出生於1872年的東京府,原名樋口奈津或樋口夏子,是家中五位兄弟姐妹中的二女。父親樋口則義原本是山梨縣的農民,後來與妻子私奔來到了江戶,經過多年辛勤工作攢了些錢,買到一個德川幕府下的小官職,從而晉身為武士階級。可是就在第二年就遇到大政奉還了,不過也因為是武士身份,因而得以在東京府謀到一個還不錯的官職,開始過上富裕的生活。
儘管父親深知「知識可以改變命運」,因此都會讓孩子們上學,再加上樋口一葉又特別有讀書天份,鎮日埋首於書本之中,讓她得以在學業上有很大的發展。不過由於一葉的母親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如在家一起幫忙家務。因此一葉十一歲的時候就被逼迫輟學,在家照顧弟妹。性格溫馴的她儘管再不願,還是苦吞這項決定。儘管她之後還是有參加和歌的函授教學,獨自默默苦讀,但是對於無法正常學習的苦悶,也只能靠書寫日記來抒發。
一葉的遺憾,父親都看在眼裡。因此當她14歲的時候,父親就送她去中島歌子主持的和歌私塾「萩之舍」學習,那可是個只有軍政特權階級的家眷才能就讀的私塾。一葉果然不負父親期望,在校表現卓越。1888年,十六歲的她,就發表了處女作《叢中之鶯》,一舉登上了文壇。
因家道中落,而步上小說家之路
一葉十七歲的時候,遭逢家變。父親趁做官之餘,兼差做了不少生意,原本累積不少財富,卻好景不常,屢屢受挫,欠了一屁股債,最後積勞成疾、撒手人寰。之後又遭逢大哥病逝、姊姊嫁人,擔任職人的二哥也無力負擔家計,一葉只好蠟燭兩頭燒,一人撐起家計。平時在萩之舍做「內弟子」,有如女傭般做盡勞務,回到家還要幫母親洗衣、做針線。不過因為收入微薄,他們不時還是得靠典當物品度日,生活過得十分貧困。
1891年,一葉十九歲的時候,經貴人介紹到《東京朝日新聞》工作,並且跟在小說記者半井桃水的身邊,學習寫小說的技巧。1892年,一葉在桃水創刊的同人誌上發表了浪漫悲劇小說《暗櫻》,作品深具日本古典文學之美,筆觸浪漫,有少女懷春的氣息。之後她開始多產,但是內容多與愛情悲劇有關。
不過,萩之舍的師傅和夥伴覺察到一葉對桃水日久生情,因而勸她解除師徒關係。一夜為了保護名譽而離開了桃水,雖然之後也獲得在雜誌上發表作品的機會,卻依然無法解決經濟困境,因而決定做生意。
擺脫浪漫,面向弱勢
由於傳統日本社會的商人地位不高,樋口家出於武士顏面,決定去不容易被熟人知曉的下谷區龍泉寺町(今 台東區竜泉一丁目)經營雜貨店。由於店舖位在煙花柳巷的「吉原游郭」旁,是個狹長窄小而簡陋的長屋,來往的人們都是他們以前不曾交集過的底層人物。後來他們又搬到本鄉區丸山福山町,那裡盡是詭異的店舖,一葉在那裡認識了許多陪酒女侍,了解她們各自的悲涼經歷後,常常幫她們代筆寫信給恩客。這些經歷,都成為一葉創作的養分。當她離開龍泉寺町後,開始抱著背水一戰的心情,堅持寫作。在短短的十四個月裡,創作一系列面向弱勢的佳作,例如《比肩》、《濁江》、《十三夜》等等。
《比肩》是描寫一位美麗的十四歲少女,因為淪為吉原游郭娼妓,而在同儕之間遭受冷酷踐踏,並且了解到自己喜愛的男孩子今後也絕對不會接納自己的悲慘故事。這部作品受到許多文壇巨匠的讚不絕口,也使得樋口一葉自此在文壇上一砲而紅。而《濁江》是寫著一位高人氣的陪酒女侍阿力,因為跟有婦之夫源七有了不倫戀,因而身敗名裂,最後分手下場。後來又跟有錢的顧客來往,卻在她悲苦的身世曝光不久後,被源七殺害了。《十三夜》講述的是一個被官員看上美貌的女子,被娶回家之後原以為可以過上幸福日子,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長達七年的家暴,想要離婚卻始終跳脫不出泥淖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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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書寫弱勢是當時文壇的潮流。因為自從甲午戰爭後,日本社會的貧富差距、社會矛盾日益拉大,使得當時的知識份子開始注意到社會底層的悲苦,因而開始挖掘在都市貧民窟中的故事,進而發展出「深刻小說和悲慘小說」、「下層社會報告文學」。由於這類文體能夠引起廣大民眾的共鳴,因而掀起一股書寫熱潮。而樋口一葉出身中產階級、經常接觸上流階級家眷,卻在做生意的短暫經歷中受到很大的文化衝擊,讓她能以女性的觀點,同情這些弱勢的女人們。她從1894 年 12 月發表〈大年夜〉開始,文學造詣引起廣大注目,之後傑作更是接踵而來,開始了日本文學史上所謂的「奇蹟的十四個月」。
不過就在她的事業正要起飛之際,不幸染上肺結核,年僅24歲就離世了。綜觀她的創作多在描寫父權體制下的日本婦女,所受盡的悲苦與不平。她用同為女性的觀點,以感性、細膩的筆觸加以同理與批判,不僅超脫性別的意識,更跨越年代的藩籬。即使過了一百年再閱讀,都可以得到很深的共鳴,也足以展現她過人的觀察力與洞見,成為近代女性文學的先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