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堅退選一個禮拜，跑了兩個多月的張善政，支持度卻仍無起色，與新換上來的鄭運鵬只差5趴。民調顯示蔡總統聲望小挫，國民黨卻因夏立言赴陸而更剉，連黨內選將都頻出異音。高嘉瑜的「一屍五命」預言是對的，那「一屍」已經成真，但那「五命」最後是那個人?那個黨?卻還沒有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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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點玄忽的。據說，易經大師邵雍編纂的「皇極經世」推算，今年壬寅年的值年卦是「水火既濟」。這個卦象陰陽各居其位，穩穩妥妥，完美無比，可算是六十四卦的終局。但偏偏易經將其列為倒數第二卦，六十四卦的結尾卻是完全顛倒的「火水未濟」，推倒洗牌，全部重來。意思是物極必反，泰極否來，使物不可用盡，作人不可太絕。太過完美的花瓶也就必然更脆弱，過於完美的安排最後總是會破局。所以卦辭曰:「既濟，亨小，利貞。初吉終亂。」初期看似完美的好事僅是「小亨」，能保有多久的完美才是挑戰。能夠站上枝頭僅是「幸運」，能夠領先到終點才算得上「幸福」。桃園的林智堅、張善政、鄭運鵬，台北的蔣萬安、陳時中、黃珊珊，誰不曾擁有超級的「幸運」，今日才得出頭?但好的開始，只是「成功的一半」，剩下那一半，在天下大亂的世局，一團混亂的選局中，根本還沒起跑。
回頭看看這兩個月的政局，還真是貼合「既濟」的「初吉終亂」。張善政不論資歷、學歷都堪稱完美，初期提名過程雖有議長與小強的反彈，但終究在柔軟身段下取得妥協，演出大團結的表面和諧。但接下來，接下來就沒有了。林智堅論文案初起時，科技部突然把關於「學術倫理」的規約撤文了，此時最有資格講幾句話的選將，就是當過科技部第一任部長的張善政，但他自主隔離打禪七去了。現今桃園，藍營最有實力的一級操盤手是議長邱奕勝，但張總部僅安排他擔任後援會會長，而不是實權的總部主委或總幹事。韓國瑜當年柳袖清風下去打高雄市長，背後仍是靠白派大老王金平全力動員，才打起三山造勢。張善政個性溫和，沒有韓國瑜的魅力與爆發力，如果沒有組織強力動員，頂得過「哀兵必勝」的綠營支持者，加上鄭文燦親自操盤的硬衝硬槓嗎?
林智堅的論文門也是一樣。初期的危機處理，用上了一切想得到的手段。丟出「毀林小組」激發敵我意識，攻擊蘇宏達以塑造被迫害形象，指導老師陳明通出面連續發文護盤，死不承認自己「抄襲」，鄭文燦、鄭運鵬，甚至蔡總統都出面護盤。全台灣有幾人面對此種攻擊，能得到如此多的奧援? 但就是因為安排得太過完美，導向是余正煌抄林智堅，才逼得他狗急跳牆。如果當初不要想洗得如此清白，阿通師說這題材是三人共同研究，內容自然多有重疊，承認其中瑕疵甚多，可能也不會把人逼上絕路反擊。整個流程配上「初吉終亂」這四個字，可謂實至名歸。
簡言之，桃園這一局，小時候胖的都不叫胖，左擁右抱的恐怕會馬上風。國民黨很可能重演去年罷掉3Q戲碼，小贏大輸局，一次小勝便信心大增，得意忘形，結果一個半月後輸掉四項公投，再輸掉中二補選，最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林智堅退選，激起綠營選民的危機意識，勢必更加攻勢凌厲。而且利空出盡，藍營對鄭運鵬一時也無招可打，鄭文燦更有不得不使出全力輔選的壓力，國民黨鬆散的組織結構頂得住嗎?
台北也是一樣。蔣萬安雖有藍營鐵盤60萬當底，但你確定這塊鐵板沒有生銹嗎? 1994年，溫吞的黃大洲便只拿36.5萬票，輸給趙少康的42.5萬票，那時還是國民黨黨國勢力猶存，車輪牌依然有其品牌忠誠度的年代，現在有嗎? 台北市天龍藍，現在滿心期待的是另一個韓國瑜，至少是一個足以與蔡政府對抗的「戰將」，但蔣萬安的個性與形象，像個身先士卒，左衝右突的「將」嗎? 好吧!退而求其次，不要那麼莽撞，那起碼也得有子房、諸葛之智謀，羽扇綸巾，輕車簡從，運籌於帷幄之間，決勝於千里之外，萬安公子有給人這種印象嗎? 如果既不能勇闖，亦不能智取，那選你幹嘛?看起來黃珊珊的悍勁比萬安強得多，更像個「黃」門女將，北市藍營選民不會自動轉投，最後棄保嗎?
再其次，選舉是一個動態的流體力學運轉過程，而不是兩軍對圓，點完人頭便分勝負的靜態比較。會吸引選民目光的選戰，不只需要言語交鋒，你來我往，抓到話題與媒體焦點，更重要的是要有相當的「不確定性」，才能引出選民的「賭性」，動員自己人，逼出不投票者，搞一場「合法的政變」，好玩、很爽，跟政治權威者對幹一下，看到底是誰在玩誰? 這場選戰才會精彩可期，高潮迭起，而且直至開票都扣人心弦。講過很多次了，2014年，群眾想給馬英九一點教訓，才會一人一拳打到國民黨滅門血案；2018年反過來，群眾想給蔡英文一點教訓，一人一口口水就成了淹沒民進黨各縣市的土石流。那今年呢?誰最囂張?誰讓人覺得貪得無厭?誰最愛橫柴入灶?誰讓人覺得根本是詐騙集團或是惡霸幫派?誰讓人不可忍受?那他就會是群眾的出氣筒。
直到現在，各黨都想把對方打成萬惡不赦的出氣筒，但各自家裡問題一大堆，自殺比他殺還多，卻誰也抹黑不了誰，因為大家都是一身黑。愈是這種氛圍，選民們就愈想搞出一條怪的、意外的，你以為張善政穩了?那就翻一把。你以為選舉定律是藍營分裂，綠營就會勝選?那就棄保得乾淨一點，反正誰都是黑牌，那就選個比較順眼或好玩的。
簡言之，今年選戰還沒有真正的開始，現在只是熱身賽。真正的熱戰，怕是要等到登記完才會開打，一切的預言，一切的論斷，都還嫌太早。弱點都還有機會補強，錯誤都還來得及修正，直到開打之後，天下大亂，遍地泥巴戰，那才是真正鐵絲籠裡無規則搏擊戰的開始。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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