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台灣同為經歷殖民的島嶼,菲律賓先後受到西班牙與美國統治,宗教信仰兼容伊斯蘭教、天主教、基督教等,身分認同與國族記憶遂成為影像創作者的重要題材。如《邦塔頌歌》(Bontoc Eulogy, 1995)的菲籍導演自幼移民美國,為了追索對故土的記憶,他揉雜檔案影像、場景重現與半虛構敘事,重塑1904年菲律賓先人被視作展品送去參加美國博覽會的最後旅程;入圍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的《獨立幻夢》(Independencia, 2009)以顛覆風格和口述傳說,描述菲人反覆面臨殖民勢力而被迫逃入山林的旅程;《摘取一朵花》(To Pick a Flower, 2021)勾勒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演變,更針砭自然資源被殖民帝國商品化的傷害。
而2010年TDF焦點影人奇拉.塔西米克的大師經典《為什麼彩虹的中間是黃色》(Why is Yellow the Middle of the Rainbow?, 1994)則舉重若輕,利用彩虹隱喻菲律賓的變化,結合家庭影像、日記體、自傳敘事、檔案影像,透過家庭問答,反思個人與國家、歷史、民族的關係,闡釋第三世界電影的新意。短片《殖民繪影》(Ars Colonia, 2011)、《白色的孩子》(Anak Araw, 2012)、《菲鳥遷徙觀察日誌》(A child dies, a child plays, a woman is born, a woman dies, a bird arrives, a bird flies off, 2020)亦透過轉化的手法處理身分認同議題,深刻值得一看。
紀錄片批判現實的多重光譜
馬可仕極權政府在1986年垮台,面對1980年代末期追求自由民主的浪潮席捲,創作者開始以影像作為行動,拿起攝影機批判政治與社會,揭發諸多不義。宛若台灣「綠色小組」的菲律賓行動派媒體組織「亞洲視野」(Asia Visions)拍攝的《鐵獄之外》(Beyond the Walls of Prison, 1987),訪問在馬可仕獨裁政權時遭受牢獄之災的許多政治犯,他們希望重新回到社會持續追求社會正義;菲國首部描繪男同志舞孃的紀錄片《奧利佛》(Oliver, 1983)藉由情慾流動對比壓抑的社會氛圍,反映出馬可仕統治下,身體和社會的蠢蠢欲動。
此外,最為台灣觀眾熟知的名導拉夫.迪亞茲,今年影展選映他記錄2013年海燕颱風災後景況的《颶風之子,第一章》(Storm Children, Book One, 2014),以其代表性的黑白長鏡頭攝影,走過都市到鄉村,捕捉成長中的孩童群像;《摯愛的湯都》(Tondo, Beloved, 2011)細微觀察馬尼拉西北方的港口湯都,當地人口密度在全世界居次卻極端貧窮,與繁盛的國際貿易形成明顯落差,寓示菲律賓面臨的困境;《美國佬與他的後宮》(Kano: An American and His Harem, 2010)描述越戰退役美國軍人在菲律賓貧窮鄉村建立起後宮,與百位留宿女性夜夜笙歌,即使菲律賓不再是美國殖民地,但美國的文明和慾望依舊肆虐這塊土地。
從邊緣回看中心
幅員廣大的菲律賓素有「千島之國」稱號,境內原住民族更為數眾多,今年TIDF透過選片,凸顯菲國地理與民族的歧異性,跳脫以馬尼拉為中心的單一觀點。《世界盡頭之島》(The Island at the End of the World, 2004)探尋菲律賓最北端的伊巴雅島文明,以及和自身文化的共通之處;《祈願真理之歌》(Basal Banar-Sacred Ritual of Truth, 2002)則記錄生長在馬尼拉的原住民導演回到家鄉巴拉望島,向耆老巫師學習自身文化,然而面對國際企業的開發進逼,族人被迫放棄樹林土地,原有的生活型態也不斷瓦解。
阿嘉妮・阿盧帕克(Adjani ARUMPAC)享譽國際的《戰爭是件溫柔事》(War Is a Tender Thing, 2013),將觀眾帶到菲律賓南方的民答那峨島,藉私密的視角凝視家族個人史與故鄉殖民移墾的歷史,更藉此呈現當地穆斯林及基督徒之間的複雜情結,以及雙方衝突的根源。雖然取景的位置處於邊緣,卻刻劃出整個菲律賓的歷史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