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辛棄疾千古傳誦的好詞〈少年不識愁滋味〉後段：「而今盡識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道出悟盡門道後，反而會說不清究竟的心理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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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年前（1/26）傳出驚人消息，由科技巨擘組成的The Diem Association正在盤算處分資產，以退還資本金予成員，等同宣布解散云云。回想2019年，由當時的臉書發起，Visa、Master、Uber等無不參與，二十名世界級大咖有意以Libra為名合作發行穩定幣（Stablecoin），背後有法幣百分百支持，兼有電商及支付平台撐腰，又可擁有三十億以上現成客戶，最重要的是可以跨境支付，當然震驚各主要國家監理單位。經「高度關切」、國會聽證等程序，不少成員知趣退出，Libra也改名Diem，但仍然無法解除主管機關的疑懼，合作銀行Silvergate Bank也遭約談喝咖啡，據媒體報導，近日Diem及Silvergate終於被告知一段非常「央行」的話，「聯準會對發行計畫很不自在，也不能擔保會容許銀行（指Silvergate）的活動」。說實話，Libra的構想，還真正是一板一眼，也是可行的商業模式，無奈「讓人不安」，結局自然令人扼腕。不過聯準會也透過媒體，透露唯有regulated banks才可擔任Stablecoin issuers的說法，表示無意扼殺創新，也與後面CBDC的故事有點呼應。
真巧，同樣是年前，美國聯準會在千呼萬喚中，發布了一紙Discussion Paper，說明美國對CBDC(央行數位貨幣)的態度。說千呼萬喚並不為過，早在2014年，中國人民銀行就已設置專案單位，研究數位貨幣，之後聯準會就不時被媒體請教對CBDC的看法，歷任主席均含糊以對。2018至2020年，中國人民銀行陸續宣布成果，擺出84項專利，並進行試點，配合本次北京冬奧更將試點擴大為十處。2020年聯準會只好改口不排除引進CBDC，去年五月更表示early summer將提出立場說明，結果卻是一延再延，終於在今年鮑爾主席（美國央行總裁）續任聽證會後的1/20出爐，精雕細琢，惜墨如金，扣除附件，共計九頁。如說結論，就是沒有結論；如說立場，就是沒有立場（not intended to advance a specific policy outcome and takes no position on the ultimate desirability of a U.S. CBDC）。附件還提出二十個問題，徵求各界意見，不過整篇報告字裡行間，倒也把這位央行總裁的態度與顧慮，技巧地呈現。為避免危害金融體系穩定，美國如發行CBDC，將透過金融中介機構，必要時也會限制每戶持有的金額，報告中正反意見並陳，只剩結論欲說還休。
如果把數位貨幣粗略分為三種，也就是CBDC、Stablecoin、Cryptocurrency，美國聯準會經過四、五年的掙扎，終於認清加密幣熱鬧歸熱鬧，對央行職掌尚無重大威脅（消費者保護不關他事），至於穩定幣多數是虛晃一招，比較可怕的Libra已知難而退，剩下的就是不能視而不見的央行數位貨幣（CBDC），這裡面有國際競爭的面子問題、有普惠金融的社會問題（畢竟美國有約1200萬無帳戶民眾）、還有貨幣政策的工具問題，不得不嚴肅面對，好在現在有一篇報告給大家Discussion，一切拖到5/20再說，說不定屆時會有個像樣的銀行，願意發行穩定幣，就皆大歡喜了。果然年假期間，Silvergate發布新聞，將買下Diem全部的智慧財產權，如果成真，就不得不佩嘆聯準會的如來佛掌心了。
一千年前，辛棄疾填詞，對近日的情勢竟有神預言，美國聯準會在2020之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現在已明究竟，只不知是欲說還休，還是欲語還羞？
●作者：陳冲／ 行政院前院長、現任新世代金融基金會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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