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乙笙 圖/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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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被愛的靈魂,每場夢都有甦醒的天明。世界之大,不著痕跡,世界之小,你在這裡。
事與願違的,是過程;如願以償的,是結果。
這世界上有太多人渴望著愛情,可偏偏總有些人與愛情擦身而過──比如說趙牧牧。
趙牧牧是從小在鄉下長大的女孩,童年生活不外乎就是跟鄰居好友們在田間小徑奔跑、在農地裡採瓜摘果,每天腦中所想的都是一天的三餐飯菜是什麼,一點也不在乎衣櫃只有屈指可數的衣服,或有沒有在班上爭個好成績,甚至未曾體會暗戀的心情,從來不識這些世俗憂愁。
直到她十八歲那年,如願以償考上了第一志願的大學,於是她做了一個人生中的重大決定──脫離原本的舒適生活圈,獨自去都市生活。
她還記得當時離鄉的情景,她對嶄新的生活滿心期待,父母卻哭得淚流滿面,擔心她在外吃不飽、睡不好,千叮萬囑她要照顧好自己,受了委屈就回家,家裡的門永遠為她敞開。
告別了家人,再會了鄉下好友們,她獨自站在火車月台上,感受到自己因緊張而紊亂的心跳,連步伐都顯得沉重起來──要離開了,而全新的人生要到來了。
趙牧牧發現都市生活和她所生長的環境天差地遠。走在偌大的城市街頭,不會有人主動親切的和你打招呼,也不會有人送你剛摘下的新鮮水果,每個人穿著五顏六色的時髦衣裳,像是有著各自疏離的心事,一個人便是一個故事。
反觀自己的卡通印花襯衫,牧牧扭捏的低下頭去。
她也發現同儕口中的話題不是哪戶人家收成豐厚的蔬果、哪條巷子的蒲公英漫開小徑,而是商圈新開幕裝潢精緻的咖啡廳,還有各個品牌的口紅色號的情報……她只能無語的靜靜聆聽,一點也搭不上話。
所幸她的大學生活一點也不孤單,結交到一群善良樂觀的好朋友,不會因為她的懵懂無知而刻意疏離,反而是陪伴她探索眼前這個新世界的千奇百怪。
還好,她沒有後悔闖進這個世界。
「牧牧!妳看我男朋友今天穿的這件上衣是我為他挑的,妳說我是不是特別有眼光?」好友滑動著手機上的張張照片,興高采烈的和她分享。
「對啊,穿起來真好看耶。」牧牧雙眼都散發光芒,目不轉睛的盯著。
男朋友啊……看著身邊的好友們各個都有伴侶,她忍不住羨慕起來,想到自己的年紀也到,怎麼周遭就是沒有相互吸引的異性。
單身這麼多個年頭,以前的好友們也與她一樣形單影隻,不懂轟轟烈烈,所以她從來不認為身邊有個男朋友是多美好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有心思與異性增溫情感。
又或是她個性過於直率所致,總是和大家像哥們一樣搭肩勾背、打鬧玩笑。
又或是她不夠漂亮、不夠溫柔、不夠聰明、不夠會打扮……
趙牧牧越想越垂頭喪氣,直問身邊好友:「妳覺得我今年能交到男朋友嗎?」
好友聽及此,只是感到有趣的笑了笑,一邊說:「牧牧,談戀愛這種事情是急不得的,必須要仔細尋找、耐心等待。」
「那妳說,我男朋友會不會是迷路在路上了?還是趕著去投胎了?與我無緣了?」
「等到恰逢其時,即使翻山越嶺,他也會找到妳的。」
她斂下眼,在筆記本空白處上隨意塗鴉,並緩緩寫下「我的白馬王子,你什麼時候才會找到我?」隨後無奈的用筆尖戳了戳桌面。
正值青春年華,能義無反顧地去擁抱每一場花開花落的年紀,能不懂世故的談場天真爛漫的戀愛劇情,能看遍天涯海角的無所畏懼。
正如同她當初決定離開家鄉對命運的勇往直前,現在的她,也該為自己的愛情奮不顧身了。
──愛情啊愛情,踏破鐵鞋無覓處,我也要找到你。
度過大一的暑假,深受這個多情城市中潛移默化的影響,趙牧牧已經不是以往的趙牧牧了,她開始妝點自己的面容,留了一頭飄逸的長髮,昔日的卡通印花襯衫也變成街上處處可見的丹寧外套,她下定決心要徹底的改變自己。
連好友也相當意外趙牧牧的轉變,剛入學時那個毫不起眼、純樸無知的少女,一轉眼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可是,即使趙牧牧開始有了不計其數的愛慕者,她仍舊感到不知所措,畢竟在愛情裡她還是懵懂無知的初學者,不曉得該如何追求心上人,也不曉得該如何拒絕有意者。
如果談戀愛和一成不變的數學公式一樣輕而易舉就好了,她心想。
好友問牧牧,她究竟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也見過不少類型的男孩為她傾心,但她始終無動於衷。
牧牧說:「我不知道,或許是真心愛我的,誰不想要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呢?」
牧牧心裡清楚不過,過去的她從不是誰的驚鴻一瞥,現在的俯拾即是不過是因為她的外貌有了轉變,他們喜歡的並不是真實的她。
有人說如果沒有嘗試過、沒有經歷過一場又一場精彩絕倫的愛情,又怎麼會知道兩個人能不能長相廝守。
但她想要的愛情不是這種模樣。
她心願不多,她一心只想簡單平凡的美好;她標準不高,她只要一個陪她踏實生活的人。
但往往這種平凡中的不平凡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後來一直到畢業,趙牧牧的戀愛始終無法如願以償。
出了社會之後她開始放棄這份想談戀愛的執念了,一心一意的把生活重心放在職場工作上。她想,或許是老天根本無法眷顧到如此渺茫的她,而有些人天生就是與愛情緣分淺薄吧,漸漸地不以為意了。
但趙牧牧並不知道,愛情不是總與她事與願違,而是正在拭目以待。
有了期待,才會在夙願以償時刻骨銘心。
「牧牧啊,妳在那邊自己生活的還習慣嗎?錢還夠用嗎?有受委屈嗎?媽跟爸都很為妳擔心啊……」
牧牧聽著自家母親著急的聲音,欣慰地笑了:「媽,我在這很好,我也有在上班,錢夠用的,過幾天再匯一筆錢給妳跟爸,冬天快到了,該添一點保暖衣物了,別讓自己著涼。」
「還有牧牧啊,妳也都二十五歲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
牧牧用猜也猜得出母親想說什麼,急忙地制止母親的下文:「媽,我有男朋友了,相親什麼的,不用多慮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忽然愉悅萬分:「那真是太好了,有人照顧就好了,我跟妳爸過幾天去看看妳,吃頓飯也好,記得帶著他來啊!」
正當趙牧牧想開口婉拒,耳畔只剩嘟嘟嘟的聲響,容不得她一句開口的話。
這下可傷透腦了,都與愛情無緣了二十五年,這下要她上哪去找一個男朋友啊……
趙牧牧已經把腦中所有可以請託的異性都想了一輪,卻沒有絲毫結論,她只好垂頭喪氣的獨自赴約父母的飯局。
她推開餐廳大門,四處尋覓父母的身影,卻看見兩個熟悉的老人家在跟背對著她的陌生男子聊得眉開眼笑,她倉皇的跑上前,一把抓著母親的手臂,低聲唸道:「媽──妳們在做什麼啊?」
「哎呀,牧牧妳來啦,妳怎麼沒直接跟我們說男朋友就是小瑟啊?」
小瑟?趙牧牧錯愕的轉頭看清男子的模樣,將他全身打量了一番,才恍然憶起她童年有個兩小無猜的男孩,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時常陪著她上山下海,但自從她離開家鄉後就鮮少與男孩聯絡了。
他與記憶的模樣已截然不同,那個曾比她矮的男孩現在足足高她兩顆頭了,肩膀變寬闊了、笑容更燦爛了,眉目清秀,氣宇軒昂。
「何瑟……你怎麼會在這啊?」
如坐針氈的吃完一頓飯,她想起方才經歷的一切,要不是有他臨危不亂的應變能力,趙牧牧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圓自己的謊,雖然對發展情勢仍是一頭霧水,也不曉得他怎麼會唐突出現,但眼見自家父母歡天喜地的樣子,牧牧心裡仍是感激的。
「剛好在外頭遇見伯父伯母了,他們說是來跟牧牧還有她男友吃飯的。」話語一頓,他笑意深厚:「趙牧牧以前就這麼會找麻煩,我想這次大概也是遇到麻煩了,看妳的反應果然沒錯。」
牧牧滿面尷尬,沉默不語,他又開口調侃少女:「後來聽說妳北上讀書了,一聲不響的離開,妳也真夠意思。」
「所以你現在也待在這裡嗎?」牧牧問。
「是啊,在老家讀完書,就到這邊來工作了,畢竟這邊機會資源更多。」他莞爾一笑,彷彿記憶裡明媚的模樣:「世界真小,能遇見妳。」
這些年來,他一直惦記著趙牧牧。在偌大的陌生城市中,茫茫人海裡只要有相似她的背影,就會令他頓下腳步張望,只怕自己與趙牧牧擦身而過。他們望著同片天空,卻有著各自的步伐。
趙牧牧永遠不會知道,當初聽見她的離開,讓他有多灰心喪氣,轉身就是汪洋彼岸,一隔就是八年。
他多想念眼前的女孩,儘管她褪去當年的稚氣魯莽,明眸皓齒間都是清麗脫俗的模樣仍舊不改昔往,圓滿了他的朝思暮想。
他還記得童年瘦弱矮小的他總是被眾人冷嘲熱諷、刻意排擠,只有趙牧牧一個天真少女,總是為他打抱不平、行俠仗義,她的善良只有他懂。
過去她為他而義無反顧,現在他待她好不落人後。
為了迎來此刻的花開夢圓,往昔的擦身而過都沉入歲月飄零,他為她重溫舊夢,不負終老,年年生花,歲歲有夢。
事與願違的,是過程;如願以償的,是結果。
──愛情啊愛情,我終於見到你,滿心歡喜。
誰也沒想到,後來趙牧牧和何瑟在一起了。
他是她的初戀,也是她的白首。
她不敢問何瑟這幾年他受了多少委屈,才能翻山越嶺到她的身旁,她也不再回想,過去她曾惋惜的那些愛情,如今看來都無怨無悔了。
每個人都有被愛的靈魂,每場夢都有甦醒的天明,世界之大,不著痕跡,世界之小,你在這裡。
愛情啊愛情,幸好年華讓我擁有你,幸好事過境遷你還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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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你是時光最浪漫的解藥》悅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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