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後的某天下午，孩子們被帶到外公外婆家。我一邊打盹一邊讀著佐野洋子的新書「貓咪，請原諒我」，心裡有點失落；這位叛逆的歐巴桑之前的作品曾給我很多辛辣的想法和樂趣，可是這本閒散的生活雜記卻引不起我太大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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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難得孩子不在家呢！
竟然花了一個小時卻毫無所獲。當了媽媽之後，對耗時又無進展的事更感焦慮；放棄和這本書纏鬥下去，走到陽台看著五點便出現在天邊的半顆月亮。一道細如魚骨的銀白色飛機，緩緩劃過月亮的下方。還有一個小時就要開車出門接孩子了，乾脆拿出藏在抽屜最內層的 Marlboro，坐在陽台聽音樂放空。
「嘶～～～啊～～～」偶爾來點負能量真是抒壓！
有了孩子之後，我對人生的期望會被打斷嗎？
並不是說我原本對自己的人生有一個很明確的規劃，而是「我」這樣清清楚楚存在的個體，在孩子出生之後，不知不覺被淡化了。即使懷孕在計劃之中，那些一天天建構我的日常內容，在一夕之間竟能被一堆零碎的育兒瑣事取代，滋養我的成分已經大不相同。我，還是之前的那個我嗎？
懷孕時一直很掙扎要不要辭掉現在的工作。曾經有朋友安慰我：「你生的是雙胞胎耶，以現在外面的保姆行情來衡量，你在家帶小孩算是很划算的！」是啊，就短短的三年來看是很划算，可是三年後我還能再回到職場嗎？
有了孩子之後的人生，更會和錢綁在一起。但人生不能只有這樣吧！？
記得有一次和朋友吃飯，席間老公透露剛和唱片公司解約的時候，我們的人生一度非常絕望：「有好一陣子沒辦法睡在床上，我和端妤兩個人就在床旁邊的地板睡了大概一、兩個月，無言以對，常常熬到天亮才睡著。」（真的嗎？我完全沒有印象……可能是對於很多那時候的記憶，我都不願意再回想，才變成大片空白的吧？）把大筆積蓄拿去蓋錄音室、做專輯，卻碰上唱片業開始不景氣，摸不清公司策略又不好意思追問，兩張作品像是沖進馬桶一樣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幾次半夜醒來，發現老公兩眼無神地坐在床邊發呆或是流淚，看到我醒了又趕緊閉上眼睛。我想他那時是真的被現實擊倒了吧！在被否定的人生中，試著重新站起來。
某晚睡前，老公突然提議要帶我去巴黎。「為什麼？！我們沒錢了呀！」
「我們快被絕望淹沒了，離開這裡出去走走吧！也許對未來會有新想法冒出來，最起碼做點開心的事，否則我們真的會生病。」
就這樣，我們幾乎花了大半的積蓄到巴黎待上一個月。扛了半箱底片和簡單做 Demo 的錄音器材出發，每天瘋狂的看博物館和劇場表演，老公也是在那時開始接觸攝影的。為此，我們背著相機，幾乎走遍巴黎的第一區到第十區；在瑪黑區租的那間小小套房有個吧台，每天我們都會找個時間，坐在那盡情聊著這一天帶給我們的刺激和驚喜。回國前一天晚上，老公在亞歷山大三世橋和我求婚；像是浮到水面上換了好大一口氣，我們調適好心態後，回頭重新來過。
那一個月的決定聽起來很瘋狂，卻讓我深刻地學到：錢很重要，但人生的規劃真的不能「只有」錢的考量。以當時的存款數字來看，也許先找工作才是實際的決定；但是出去看了才發現，世界上同時存在著這麼多美好又充滿希望的事物，對於成功或失敗的定義，不該是這麼狹隘的。
結了婚之後，老公漸漸把工作重心放在製作、編曲和配樂上，我也開始到電台當 DJ，進入新的生活軌道。另一方面，看著房子裡自己工作賺來的每一件傢俱、每一個擺飾，都讓這個家越來越靠近自己渴望的樣子。
別人問起我是誰？已經可以很清楚地侃侃而談了呢，各方面都是。
寶寶們啊！成為你們的媽媽之前，我是這樣變成此刻的我的。媽媽還是希望自己的人生一樣精彩，甚至不輸你們的。我所謂的精彩當然不是只有工作，而是這些年因為工作而被開發的，想要看更多、挑戰更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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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成為媽媽的我，的本質。
我，想要用這樣的自己，來照顧你們長大；從一個人的精彩，變成一家人的精彩。
圖/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