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活下去,與魔鬼交易(上)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把它當作一種交易,而不是強暴。直到現在,經過時間的洗禮,我才能接受其中的殘酷和醜陋。當時我才十三歲又六個月,在同齡孩子中又特別嬌小。當弘偉壓在我身上,我覺得自己會裂成兩半。我好害怕,而且過程痛苦、噁心又暴力,我無法相信那真的發生在我身上。過了一陣子,我真的覺得自己靈魂出了竅,坐在床邊的地板上看著自己,但那個人並不是我。 弘偉一辦完事,我馬上衝去廁所沖洗,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我覺得自己好髒,心裡絕望到極點。我用力摩擦自己的皮膚直到流血為止,那樣讓我覺得好過一點。我發現身體的痛減輕了內心的痛,有段時間我養成了用粗布擰自己、刮自己皮膚的習慣。有時,那是我逃避內心痛苦的唯一方法。 弘偉來查看淋浴間的水為什麼流個不停時,發現我癱坐在地板上,全身無力,差點把自己淹死。他把我抱回床上時,一句話也沒說,但我看見淚水淌下他的臉。 我覺得自己隨時會瘋掉。性行為本身令人反感,我每天晚上都吐。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一天只吃得下幾口飯。後來我變得麻木,弘偉以為我逐漸恢復正常。但我只是一邊活著,一邊從遠處看著自己,像在扮演一部彷彿永無止盡的電影裡的角色。我的體內只剩下對那個男人日積月累的恨。我想像自己趁他睡著時殺了他再逃跑,但我能逃去哪裡?還有誰能救我的家人? 「我們很快就會找到妳媽。」有天早上,弘偉告訴我:「但妳還得幫我別的事。我要妳幫我處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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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到中國兩個月就開始幫弘偉做生意。他把他買的兩個北韓女人帶來公寓裡住,我負責跟她們對話、幫他簡短翻譯。我替她們梳洗,就像勇善之前幫我梳洗一樣,然後幫她們挑衣服和化妝品,教他們衛生常識。這些女孩跟我和我媽有點不同,她們逃出北韓時就知道自己會被賣到中國。她們說她們不介意,那樣總比死在北韓好。 弘偉帶著我到鄉下幫他賣掉這兩個女人。成交之後,我們回到當初他賣掉我母親的村子,我跟她的中國「丈夫」見了面。現在我會的中文更多了,可以用中文對他說,我想把我媽買回去。我們談定一個價格,那是我第一筆貨真價實的買賣。弘偉付了兩千多美元買回我媽,我對他損失的錢暗自竊喜。 幾天後,我們跟那家人約在鄉下一個隱密的地點拿錢交人。那時是六月,草還很長,媽媽遠遠看到我,就從一條泥土小徑跑過來抱住我。她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我是來接她的。有一次,她想辦法偷偷打電話給長春的胖掮客志方,但他只跟她說我走了。見到了彼此,我們欣喜若狂,眼淚流個不停,那是我好幾週以來第一次笑,甚至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活著。 媽媽習慣性地把我揹在背上,就像我小時候一樣。 「讓媽看看我不在這段期間,我的小可愛長大了多少。」她說。但我已經不再是小可愛了。後來她跟我說,我穿著新衣服又化了妝,害她差點認不出來。其實我自己也認不出自己。我的樣子不再像小孩了,心中所有童稚的一面也徹底消失。那就好像血管裡的血都已流乾,我成了另一個人。我誰都不同情,包括我幫忙賣掉的那些女孩,包括我自己。我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讓我們一家人重新團聚。 我姐姐還是沒有消息。弘偉告訴我們,他跟其他掮客打聽過她的消息,但毫無所穫。我們雖然失望,但我仍然抱著他能利用人脈找到姐姐的夢想。而且再過不久,我們就會見到爸爸了。 我母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可怕的農場。我們三個人一起回到錦州。 我還是很恨弘偉,但已經學會跟他一起生活。剛開始的時候,他有時對我很嚴厲,但隨著時間過去,他對我的態度漸漸軟化。我想他學會了尊重我、信任我,甚至用他的方式愛我。弘偉的日子一直都不好過。他出生在朝陽以西的一個農場。朝陽是個廟宇、公園、摩天大樓和街頭黑幫群集的古城。他十二、三歲的時跑去都市,加入一個掌控連鎖卡拉OK夜總會的幫派。那不是你在漢城或其他城市會找到的那種單純歡唱吧,而是有女人提供倒酒以外的娛樂的特殊場所。弘偉沒受過高等教育,但他會讀會寫又很聰明,十五歲就擁有自己的卡拉OK王國,而他是管理這個王國的幫派老大。他利用人脈參與各種事業,例如餐飲和房地產。我逃出北韓之前大約兩年,他的事業擴展到人口買賣。有一陣子,這門生意大發利市。 弘偉在朝陽有個中國太太和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後來我才知道,他女兒只比我小一歲。 弘偉把我媽買回去之後,她告訴他其實我才十三歲,而不是十六歲。我從沒想過要告訴他我的真實年齡,因為我不覺得那會有什麼不同,但他好像很震驚。 「要是我知道她那麼小,絕對不會跟她睡覺。」他說。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但之後他對我比之前更溫柔一些,我幾乎開始把他當人看。但我還是期望他兌現承諾,包括把我爸救出北韓。弘偉在長白市有聯絡人,包括來回邊境幫忙跑腿的女人。她們的工作是幫逃出北韓的人送錢給家鄉的親人。她們也會走私中國手機,以便讓分隔兩地的家庭保持聯絡。這項工作很危險,但只要談妥價錢就能安排。 八月時,弘偉雇用了其中一名掮客去找我爸。
本文出自《為了活下去》大塊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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