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們才剛進旅館的房間，他就哭了。褲子還沒脫，他坐在我前面的木椅上，赤裸著上半身，兩手抱著頭看著自己的棉長褲，眼淚在他米色的褲子上面暈開變成深灰色。我一直在想我做錯了什麼，靠過去旁邊拍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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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我問他，他沒有說話，繼續默默哭泣著。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其實有一點憤怒，總是覺得：他是不是因為已經不愛我了還要跟我做，壓力很大才哭的？
「我不喜歡剛剛妳在lunge bar跟那個男的講話的方式，感覺妳好像把他說的每個字都放在心上。」男人終於抬起頭來說，啜泣當中帶著一點憤恨。
「阿寶，我之所以會那麼認真聽，是因為他說的日本行，跟我們三月要去渡假的地點有很多重疊的地方，想要聽聽看他是怎麼樣安排行程的，才會那麼認真。你知道的，我在意的只有你。」我說，其實平常我不會加上最後一句的，但我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現在只是一個等待被安撫的男孩。
「好吧，但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做同樣的事情了，妳也知道我對這種事情很敏感。我前女友就是因為在bar和別的男人聊天，然後被勾搭走了。」男人說，緊張的肩膀緩和了下來。
「好吧，對不起，我沒有想到這件事，下次我一定會注意的。可是我也希望你記得，我並不是那個賤人，我和她不一樣。」我說，男人的眼淚又從眼角冒了出來。
「我也知道妳不是她，但我總是把妳捲入我的回憶裡。對不起。」男人說，我從背後緊緊的抱著他，兩個人一起哭。
注意你的眼淚：關係裡的彈性與回饋
「要注意你的眼淚，因為那就是你的心所在的地方。」——保羅．科爾賀（Paulo Coelho），《牧羊少年奇幻之旅》（El Alquimista）前面這個例子，改編自4Goldenberg (2008)的案例。一般來說，所有的人際關係都有規則（Rule），當兩個人相遇，他們攜帶彼此的故事進入這段關係，經過各種激盪和碰撞，找出彼此適合的相處模式。但是這個相處模式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心理學家發現，有些關係之所以會比較幸福，並不只是因為他們找到了一個「適合的相處模式」，而是因為他們善於利用一些回饋（Feedback）和資訊（information）。或許你會問：「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要調整相處模式呢？」一般來說，會引起眼淚或是情緒的事件，往往是你重要的訊息，也就是保羅．科爾賀說的「心之所在」。在前面的例子裡面，兩個人願意闡述彼此行為的理由，並說出未來的相處期待，這些就是「回饋」和「資訊」。而這對情侶很棒的地方是，他們願意為彼此在意的事情，做一些改變。換言之，幸福其實就是在關係裡，給予彼此多一點彈性。
為什麼他總是死性不改？每次我在書上看到這種案例的時候，都覺得他們是「模範情侶」才做得到這種事情。大多的時候，我們生氣難過和吵架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像他們這樣坐下來好好談？事實上，你也可以預期這對情侶可能在下次的時候還是會做出類似的事情，女人一樣很認真的聽別的男人說話（因為認真聽別人說話，是她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習慣），男人照樣嫉妒吃醋（小的時候，他也用同樣的方法和爸爸吵，而得到他想要的玩具）。如果從精神分析的角度來看，所有的行為都有理由，差別只在於有沒有發現那個理由是什麼(Carnevale, 2007)。可是這樣的解釋只是增進你對關係的理解，並沒有辦法讓我們更往前。你真正該思考的是：如果你和伴侶常常為了同樣的事情爭吵、每次溝通都說「會改」，但是幾次下來卻發現他完全沒有改變（而且你也沒變），你可能要想一想，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兩個人維持某一種特定的互動狀態，口口聲聲說要改變，卻一直沒有改變？
練習辨識愛情裡的「正負向回饋」在系統理論（System theory）當中，有一個很有趣的概念：負向回饋與正向回饋。l 負向回饋（Negative Feedback）：讓你們繼續「維持」當前互動劇本的一些訊息與行為。典型的劇本像是：約會他都會用line和別人聊天，當你問他是在跟誰聊天，他就會生氣、覺得你都不信任他，兩個人吵架冷戰一陣子，你覺得自己有點情緒化，先去跟他和好……。這裡的每一個行為，都會導致另外一個行為，這些環環相扣的負向回饋行為看起來會讓兩個人相處很辛苦，但也讓你們維持在一個「特別的穩定平衡」當中。值得注意的是，不要被字面上的意思騙了，負向回饋不一定是不好的行為，而是指讓你們的關係「維持某一種迴圈」的行為。l 正向回饋（Positive Feedback）：同樣的，正向回饋也不一定是好的行為，而是指那些「改變」關係互動的行為。以上面的例子來說，當他在約會的時候拿手機出來和別人聊天，你做的事情不是把手機搶過來，而是直接轉身走掉，這個行為可能終於讓他覺察到不能再這樣繼續了；或者下次吵架的時候，你並不是第一個去低頭和好的人。他開始覺得怎麼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兩個人的劇本就有可能走向不同的開始。
其實，並沒有任何一個行為「一定」可以改變這段關係的相處模式，而上面的方法，也不一定適用於所有的關係。但無論如何，「辨識」是一個很重要的開始。當你開始去留心眼淚、情緒、和回饋的位置，你也可以漸漸找到，兩人在關係裡比較舒服的位子。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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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nevale, James P. (2007). Counseling Gems: Thoughts For The Practitioner (呂嘉寧 & 吳志祥, Trans.). 台灣: 心理出版.
Goldenberg, Irene. (2008). Interlocking systems: the individual, the family, and the community [Chapter 4 from: Family therapy: an overview]. In I. Goldenberg & H. Goldenberg (Eds.), Family therapy: an overview (pp. 90-113). Belmont, Calif: Thomson Brooks/Cole.>>看更多本周HOT ISS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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