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夕，回鄉參加一場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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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葬禮，不必跪，往生之人是平輩。年紀很輕，剛滿四十，被病痛折磨了兩年多，走時形銷骨立，與他罹病前判若兩人。
因為早婚，一雙兒女都已成年。遺孀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唸給他聽。
從國中初識時回憶起，近三十個年頭即使不富裕，都是這樣相依為命。男人一天做兩份工，要養大兒女。
眼看兒女大了，很有種苦盡甘來的預感，卻成了災難，病魔翩然而至，預感永遠不能成真。
也許是面對命運太過無奈無力，男人在病中幾乎是舉著雙手投降了，不吃不喝，也不再如以往那樣溫柔，鎮日冷眼相待忙進忙出照顧他的太太。
曉得他病他痛，偶爾仍忍不住想何苦對待太太宛如仇家，曾經那樣相親相愛過，如今無言以對更顯得淒涼。
▲曾經那樣相親相愛過，如今無言以對更顯得淒涼。（圖／Shutterstock）直到我打疫苗那兩天，副作用不強，高燒畏寒倒是沒有，只是精神不振，全身隱隱作痛，什麼也不想做，癱在沙發上是最舒服的姿態。
突然我懂了他為何病了連靈魂都給蝕了。
《機智醫生生活》有句對白：「有時候，不幸的事情也會發生在善良的人身上。」
而我覺得，當那不幸持續很久很久，還能保持善良是最難不過的事情。
信唸完了，遺體即將移至火葬場，近三十年情份豈能一筆勾消。
記得他生前，太太曾向我們說，是累，也氣，但她知道，若丈夫一走，最難過的還是她自己。
命運實在太強壯太無敵，這些年求神問卜、精力湯褐藻糖膠、各種療法名醫都試了，一試再試，仍扳不過宿命。赫然發現，情份一段，「珍惜」竟是唯一能做的努力。
▲犧牲過頭容易心生怨懟，強求來的都不甜，想延年益壽全憑生辰宿命。（圖／Shutterstock）犧牲過頭容易心生怨懟，強求來的都不甜，想延年益壽全憑生辰宿命。我們能做的這麼少，然而珍惜對方，這麼不起眼這麼老套，卻又是最能減少遺憾的舉措。
人去愛一個人，求的無非是到頭來問心無愧，分開時再想起，盡量沒有「如果當時如何如何」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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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說來容易，實踐很難。就像「注意身體健康」，大約看到別人病了倒了才略有警醒，隔天夜照熬酒照喝。「珍惜」也是，說好了此情不移，懷抱感激，一不小心起個口角、說錯了話，或者脫下襪子不翻過來，又煽起心裡一團火，氣得要命，哪還記得珍惜不珍惜，不掃地出門就偷笑了。
所以才說「珍惜」是最需要努力的。一如許許多多日積月累的事，十分不起眼，又過分的難。難到有許許多多人總在最後一刻，懺悔未能持之以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