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交了一個女朋友叫小兔兔。他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我完全看不懂兩人的互動模式。那時小兔兔身兼兩份工作，所以每天晚上大概七點多兒子就會開始煮飯，等飯煮好了、時間差不多，就開車去接小兔兔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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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小兔兔去洗手，兒子會利用這段時間把食物端上桌。然後就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吃飽了，兒子再送小兔兔去上班。之後兒子回到家，會一邊哼著歌一邊收拾桌上的殘局，如此日復一日好幾個月。他們的相處，就是那每天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用餐時間。
我問兒子不覺得這樣的交往模式很辛苦嗎？兒子回答我說：「這就是享受啊！我們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在享受生活！」
後來我好像也能看懂了。原來每天晚上兒子準備做飯時，就已經沉浸在和小兔兔的關係中，可以煮東西給小兔兔吃讓他覺得很開心，何況吃飯和接送小兔兔時還可以聊天，如此愉悅的心情直到收拾餐桌時也延續著。
我從兒子和小兔兔的相處中看到：愛就在付出之時收到了回報；愛就在付出之時確定我愛你。再回頭看我自己與家人、伴侶、孩子的關係，亦皆是如此。
付出時所收到的愛，要比等待別人付出更滿足，這是一種完成了什麼，一種自己有能力，更是一種彼此相屬的感受。
靜觀情緒來去只不過身為一個母親，看到子女們投入一段感情中，難免會產生微妙的心理感受。有一次兒子進我房間搬走燙衣板。
當時我想：「他拿燙衣板做什麼？他從來不燙衣服的呀。」然後，他又從置物櫃中拿出熨斗。
我又想：「他絕對是要燙衣服了。但他為什麼需要燙衣服呢？」
最後，兒子拿出一件小小的衣服燙了起來。
我恍然大悟：「啊！他在幫小兔兔燙T-shirt ！」
就在此時，我感到內心有一團莫名的情緒在升起，是生氣嗎？是嫉妒嗎？正念訓練告訴我，情緒來的時候要是一直和自己對話，就會在生氣或嫉妒的神經路徑裡無限迴圈。所以單純地去觀察那團情緒就好，或者給它一個名字，去觀察它的樣貌，不必在內心上演小劇場，也別自我衍生可能不是事實的想法。
出門工作前經過兒子的房間，我瞥見小兔兔在對帳。我聞到房裡飄著香香的味道；我看到我家洗手間有著如五星級廁所的整齊清潔。然而胸中的那一團情緒還在，我決定靜靜地陪伴內心的生氣與嫉妒。後來，因為上課談到了性別平等議題，腦袋跳到別的神經路徑上，這才跳脫了一直盤踞在我內心的情緒糾纏。
我的心裡浮現了一個念頭：「如果今天是女兒的男朋友在幫她燙衣服，我的感覺是什麼？如果今天是小兔兔幫我兒子燙衣服，我的感覺又是什麼？」慢慢地，我的理性回來了：兒子認識小兔兔後，我們家變乾淨了；兒子和小兔兔在一起很快樂；兒子認識小兔兔後，變成一個更好的人了。然後我問我自己：「兒子幫小兔兔燙衣服是問題嗎？不是什麼問題。只是……為什麼兒子從不幫我燙衣服？那是因為，我也不需要他幫我燙衣服啊！因為我的衣服都是不需要燙的。」當天回到家後，我問兒子：「你可以幫我去買豆腐嗎？」
兒子說：「只要妳吩咐，有什麼問題！」
雖然兒子不會幫我燙衣服，可是他會幫我買豆腐。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也沒有人說什麼，這趟嫉妒之旅就這樣悄悄地結束了。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道德經》第八章
【釋義】水滋潤萬物而不與之相爭，自願處於眾人厭惡的卑下之地，所以最接近「道」的境界。
【結語】處事應該像水一般的包容與柔軟，利萬物而不居功，甘居下風而不嫉妒。
文／郭葉珍
本文出自《我們，相伴不相絆》三采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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