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很清楚口中總說著沒事的人,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刀槍不入。妳很明白別人一句隨意脫口而出的關心,會讓這樣的武裝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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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沉沉的木門, 伴隨著清脆的鈴鐺聲一起迎接妳的,是老闆暖暖的笑容。
環顧二十多坪大的空間, 空無一人, 自己的出現倒像是壞了一室的安靜。
「今天想喝什麼?」
老闆輕輕的問,妳暫時沒有想法。
「今天是新的一個月開始,妳看~」
老闆驕傲地以誇張的亮相身段, 展示身後那一片分別以七個幾乎貼近天花板、偌大的玻璃圓柱盛裝, 褐色與金黃交疊深淺顏色各不相同的啤酒海。
「我已經換上另外七種不同地區生產、不同手法釀製的啤酒。」
第一次來到這家酒吧時,妳對這樣壯觀的設計深深著迷,還偷偷希望自己可以喝到每一種來自不同國家的啤酒。
現在的妳需要熟悉的味道撐住一整天的疲累, 妳選了散發金閃閃光芒的第三款啤酒。
「這是捷克的皮爾森啤酒(Pilsner),遵循19 世紀末以來的釀造法,大膽採用了當時新研發的淺色麥芽。
所以這漂亮的金黃色澤就成為皮爾森啤酒的標誌。」
老闆熟練地把金黃色的液體注入上圓下窄的玻璃杯, 緩緩將杯緣還冒著誘人白色泡沫的啤酒送到妳面前。
習慣是養成的、還是一種迫於無奈不得不的接受?
妳已經很習慣一個人做很多事。
一個人出門、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學著只有自己跟自己作伴。
直到現在已經真正習慣自己一個。
這座落在住家附近的酒吧,隱身於冷僻的住宅區。
生意不好不壞,最熱鬧時客人也不超過五桌。
每個人都像是說好了, 有個可以依循的班表照著出席,讓這個不太大的空間不顯得擁擠。就這樣, 一個人來這家酒吧成為妳生活裡的習慣、平常日子的一部分。
妳從初次光臨就喜歡窩進最角落的角落, 不被打擾慢慢喝杯酒, 再一個人愜意地散步回家。後來某一次, 正巧遇到某位熟客的慶生Party,躲到吧檯反而變成當天最安靜的選擇。
所幸, 這家酒吧就算坐到吧檯也不會尷尬, 老闆聊天的方式從不探人隱私, 只會切入各類不關痛癢的話題輕鬆攀談。
日子一久,妳反而習慣了坐在吧檯。
日子一久,妳也習慣了下班後要來這裡喝上一杯。
早就過了對戀愛期待的年紀了, 妳很明白, 心動不如心安來得要緊。
不是會有那樣的人嗎?
兩人之間不見得是戀愛關係, 但, 看見他時總是能笑得出來。
一起用餐時, 飯吃起來會特別地香, 酒喝起來也特別容易醉。
他對妳來說, 就是那樣的一個人, 雖然一開始彼此都留給對方不太好的印象。
想到這裡,妳看了大門一眼。
看著環顧四周的妳, 老闆說, 他今天沒來, 他已經兩三天沒來了。
「可能最近比較忙。」
像是為了要讓妳放心,老闆替他解釋著。
妳微笑點了點頭, 沒有解釋晚點忙碌完畢的他就會來赴約。
你們兩人是酒吧的常客, 之所以搭上了線, 是從無意間聽見他說「那個女生的笑容真噁心」開始的。
那發生在你們還沒有變得熟悉之前, 那天晚上妳從洗手間出來剛好聽到他這樣對老闆說。
「那個女生的笑容真噁心。」
那天店裡相當冷清, 只有妳跟他兩位常客, 一整個晚上都安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著酒。
你們中間隔著三五個位置, 都在吧檯卻誰也沒有想跟對方搭話。
「怎麼說?」
老闆用有點疑惑的語氣追問他。
妳也想知道, 根本沒發現自己摒住了呼吸, 躲在沒人發現的角落等待著答案。
「她根本不是真心想笑呀~只是硬逼著自己要裝出甜美可人的樣子。
現在都幾點了, 老闆傳來的簡訊跟電話她還是乖巧地一一回覆, 整個晚上她就一直回簡訊。用甜美的嗓音講著電話,還要對根本看不見的對方不斷鞠躬。」
聽著他的分析,自己居然完全無法反駁。
「這樣的人生太累了啦~就是這種人慣壞老闆的。」
聽到他自以為是的結論,一把無名火燒得妳面紅耳赤。
妳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大聲的說:
「我也想要無視老闆把他當空氣呀! 如果做得到我也不用每天晚上來這邊放空喝酒了!」
話一說完,妳怒氣沖沖轉身就走。
來到門邊, 正要拉開大門卻又突然轉身回到他面前, 用最甜美的聲音與笑容說:
「讓你覺得我很噁心,真是不好意思呢!」
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後,妳霸氣地拂袖而去。
這就是你們第一次交談,沒有讓對方留下太好的印象。
起初誰也不在意誰, 畢竟你們都是太喜歡一個人過日子的兩個人。
太喜歡一個人過日子,會很難去喜歡上另一個人。
可以在一秒內喜歡上任何小動物、輕易喜歡一家餐廳,為了喜歡的電影去二刷三刷, 卻提不起相同的熱情與動力去喜歡上另一個人。
喜歡一個人過日子的人,大多只是因為怕麻煩。
也不見得真的很享受孤單, 因為見識過了兩個人勉強在一起卻寧願落單,才決定單身。
一個人的寂寞也許讓人難過, 但兩個人的寂寞更加使人難堪。
妳甚至沒有留意他什麼時候變成那個讓妳在意的人, 只是相熟之後發現他就跟大多數的人一樣, 無法面對跟承認自己的脆弱。
妳很清楚口中總說著沒事的人, 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刀槍不入。妳很明白別人一句隨意脫口而出的關心,會讓這樣的武裝前功盡棄。
一個人生活這麼久了,妳也是這樣子把日子撐起來的。
就好像他, 總是把自己的人生悲劇用浮誇喜劇的方式說出口, 惹得在場的人哄堂大笑, 他卻一貫的面無表情,那樣的場面每每讓妳於心不忍。
終於有一次, 只剩下你們兩個人的時候, 妳忍不住對他說了:
「別再這樣對自己了。」
他疑惑地望向妳。
「人怎麼可能會一直沒事呢, 逞強嘴硬說自己沒事已經夠讓人擔心了, 怎麼還忍心把自己的傷心當笑話來說呢?」
他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我沒事呀, 人生本來就是由無數的荒唐與荒謬構成的。」
都什麼時候了還講文青體, 妳搖了搖頭也回他一段文青體:「人生本來是很簡單的, 餓了就要吃, 渴了就要喝, 會痛就要說, 想哭就哭出來。是好強的人把它搞得太複雜了。」
「說了又怎樣, 事情也沒辦法解決, 哭了有人在乎嗎?不過是製造尷尬。」
他還在逞強。
「我在乎你這個朋友,所以我在乎。」
妳的話一說完,就看見他紅紅的眼眶。
不希望你們之間的故事在談笑之間淡化成沒事, 妳的勇敢發言惹得自己眼眶也泛紅。被妳撼動的他就這樣交出了一直以來無處安放的悲傷,然後你們就在一起了。
收下彼此的傷口, 擦去對方的眼淚, 甘於交出各自的無能為力後, 你們反而因為這樣找到了力量, 找回了再去好好去愛另一個人的力氣。
本文出自《勇敢的人請小心輕放》悅知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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