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佛洛伊德被白人警察活活「跪死」，他臨終前喊出「我不能呼吸」，令人心痛。引發全美八十個大小城市出現大規模反政府示威。甚至暴動。這大家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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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條「美麗的風景線」。
這波示威活動非同小可，這是1968年黑人民運領袖馬丁路德金恩遇刺以來，最大規模的示威活動。而且，很難善了。
因為，這大半年來，非洲裔黑人太委屈了。一、本來社會地位就低，半人半獸。二、美國新冠肺炎疫情確診數、死亡數都是世界第一、但黑人的確診數、死亡數都遙遙領先其他族裔。三、新冠肺炎重創服務業，美國失業人數達四千萬，黑人受傷最重。四、川普強烈的白人種族優越主義，不斷發表歧視黑人的言論，讓黑人感受到社會地位倒退。
但是，這個白人警察很可能「一屍兩命」。跪死了倒楣的佛洛伊德，也跪死了川普的政治生命。川普民調雪上加霜，落後拜登超過10個百分點。而且，現在，整個黑人示威活動已經轉向：不是對著殺人的白人警察，而是對著川普。
罵總統是司空見慣，但白宮被包圍、川普大廈被包圍，這種把目標對著現任總統的大規模示威，過去還真沒見過。反歧視，很快變成反政府，反政府更快速轉型成「反川普運動」，而且，往美國以外的歐洲大城擴散。這種全球化的「反川普運動」大概反映了一件事：這幾年，不能呼吸的不是只有佛洛伊德，其實，全世界都被川普搞到「不能呼吸」。
這很特別。因為，在美國，種族歧視議題所引發的社會衝突事件，並不罕見。乾柴烈火，一點就著。誰當總統，都可能遇到。管你是白人、黑人，管你是共和黨、民主黨，都會遇到。但是，種族衝突會上綱上領到反政府、反總統，甚至包圍白宮，川普是頭一個。
不是民眾牽拖。這是一種直覺：川普是種族主義者。川普挑動了種族歧視。
川普自稱林肯第二，這更好笑。沒錯，林肯也是總統，而且，也是共和黨，但是，林肯是「解放黑奴」，川普卻想「解決黑奴」。他幾乎準備引用兩百年的「暴動法」，他幾乎準備訴諸武力解放抗爭。如果沒有前國防部長馬提斯及時出來吹哨，今天就是美國版的「六四」。
這其實令人錯亂。罵香港鎮暴，罵了1年，結果，表現比香港更糟。罵「六四」，罵了30年，結果，幾乎複製了「六四」。美國向來以人權之名，扮演道德警察的角色，對全世界指指點點，這一次，大家開了眼界。
美國重視人權？人權是「普」世價值？那恐怕是幻覺。大家都不記得了：美國早就退出聯合國人權理事會了。到底該不該譴責川普？這讓許多曾經跟著美國對香港問題指手劃腳的國家、政客都陷入非常深的尷尬，包括台灣。尤其台灣。台灣幾乎是美國的傳聲筒，台灣想加入世界衛生組織？結果，美國退出了。台灣想用人權當化妝品？那必須拿美國當測試。
跟著美國走？其實風險很高。今天，人權口號雖然很好用，但人權標準越來越模糊。人權到底還是不是「普」世價值？是個歧義字。要消歧義，很困難。這使得台灣跟著變得非常「雙標」，去年，面對香港，台灣聲量超大，台灣好辣。辣到蔡英文總統自稱「辣台妹」，靠著「大辣」，蔡英文徹 底翻身，不但初選打敗了賴清德，甚至在大選狂勝韓國瑜，這是「反中」符號下的價值選擇。但此時此刻，台灣的辣度大減。不但不是「大辣」，反而變成「俗辣」。「辣台妹」難道也變成「俗辣台妹」？對美國種族歧視的基本人權問題，視若無睹。
倒過來講，馬提斯的哨音，就震驚了美國。馬提斯是軍人。退役上將。他是四星上將。他擔任過美國中央司令部司令。他擔任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盟軍轉型司令部司令。因為是中央司令部司令，他參與過許多和中東有關的軍事行動。從美國的角度來講，他戰功彪柄。在軍中，他很有地位，很有份量。所以，他當了非常「特別許可」的國防部長。
什麼叫特別許可？為了避免軍人干政，儘量維持國防部長的「非軍人身份」，美國1947年「國家安全法案」的法律規定：退役7年內，不得轉任國防部長。但馬提斯2013年退伍，四年後，就擔任國防部長，為何？因為參議院特別通過同意轄免了他的法律限制。這表示，馬提斯的無黨籍身分，仍然得到共和黨的認同。甚至，也得到民表黨的高度支持。這反映了馬提斯不只是單純的軍人，在政治上，他很有份量。
這樣的馬提斯，竟然受不了了。他跳出來，在歷史悠久的「大西洋月刊」上頭撰文，痛批川普。他痛批川普分裂這個國家，而且，連假裝要團結這個國家都不肯。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川普必須為這個國家的分裂負責。因為，撕裂這個國家，川普是「故意的」。
這話幾乎可以算是「精神上的政變」。
馬提斯雖然是無黨籍，但軍方的愛國主義訓練，讓軍人的政黨屬性比較容易親近共和黨，也容易得到共和黨的認同。馬提斯用嘴巴開槍，彷彿發出了美國版的「討武曌檄」。這不但會讓川普陷入更深的輿論困境，更可能導致共和黨的分裂。溫和派共和黨很可能開始和川普切割：寧可冒著失去政權的風險，也不能把整個共和黨的未來都賠上。這將是未來一、二個月，美國政治最值得觀察的走向。
馬提斯曾經鞏固了無可用之「將」的川普內閣，最後雖然在從敘利亞全面撤軍的議題上和川普決裂，但此刻，不會有人認為馬提斯是公報私仇，是挾怨報復，這是馬提斯的地位。
自從歐巴馬當選總統，白人主義運動就開始檯面化。「茶黨」出現，成為極右派的精神標桿。包括國務卿蓬佩奧都是茶黨。茶黨綁架了共和黨。然後，川普出現了。川普的勝利，幾乎就是茶黨的勝利。共和黨走向激進，溫和右派被「去勢」，幾乎已經無能。
但馬提斯的吹哨，很可能警醒了溫和右派。甚至對於軍方都產生非常大的精神壓力。原本對川普言聽計從，幾乎要動用軍隊鎮壓平民的軍方，開始轉向。現任國防部長雅斯培開始改口，宣稱沒有到需要出動正規軍的時候。並表示要從華盛頓特區周圍撤出軍隊。
美國開始進入深度分裂。美國不再是合眾國(UNITED STATES)。美國是分眾國(DIVIDED STATES)。
如果之前說這場「反歧視運動」已經變成「反川普運動」，你也許覺得誇張。但現在，已經開始了。而且，擋不住。佛洛伊德的死亡、馬提斯的聲明會不會要了川普的政治生命？十一月三日投票完就知道了。
這條風景線還美嗎？
●作者：唐湘龍／資深新聞工作者、政論節目資深評論員、電台節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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