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寶瓶文化》授權刊登，摘自《比句點更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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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我們大家難得工作有空檔，開始閒聊一個話題：
殯儀館有沒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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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開開心心地聊起鬼故事，老司機先說：
「之前我是不相信這邊有鬼的，直到最近我在殯儀館幫家屬做頭七的時候，去上廁所，上著上著，突然聞到滷肉飯的味道。大家都知道我們不太喜歡在館內上廁所，都喜歡跑外面的廁所比較安靜，可以慢慢蹲。這廁所平常不會有人來，怎麼可能有人在裡面吃滷肉飯呢？於是我就大喊：『誰？到底是誰？』沒人理我，但是香味一直來，而且還聽到有人在吃飯的聲音。我突然想到，『幹！今天做七的是一個滷肉飯店老闆，老闆生前的滷肉飯就是這味道，不然怎麼可能有人半夜在殯儀館旁邊的廁所吃滷肉飯呢？』當下我趕快擦擦屁股，立刻衝了出去。我最近都不太敢在那邊上廁所了……」
我們聽了真心覺得這不合理，真的不太可能有人半夜在那邊吃滷肉飯的。
突然間，大胖說話了，「會不會是那個新來的，聽不到的清潔人員？」
我們「啊？」了一聲。
大胖繼續說：「就是那個本來是流浪漢的呀，好像是耳朵有問題，可是做事滿努力的，雖然聽不到，但我巡邏的時候，都看他很認真打掃。當初來工作的時候，他帶了很多家當，把本來在公園裡的所有身家都帶來了，棉被呀，大枕頭呀，電熱壺呀。他沒地方睡，老是在館內找祕密基地，有時候在禮廳後面，有時候在廁所的儲藏室，有時候在後面公墓旁的公園，不管哪裡都能睡。聽說最近領薪水後，他還加購了電鍋。會不會是他呀？」
老司機直說不可能，以他的膽子，不可能栽給一個清潔工。
兩人槓起來，後來我們一起去那邊看，發現廁所的儲藏室裡，電鍋裡面的焢肉剛跳起來，聾子哥正用一旁的水龍頭洗澡，準備吃晚餐。他還拿了別人拜完不要的三牲、丟掉的水果，用著公家的電、公家的水。
我們看著他，似乎找到未來餓不死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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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換師父，他抽了口菸，告訴我們前幾天他去一場凶殺案現場引魂的故事。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因為爭風吃醋被砍死，砍到血肉模糊，我接到電話後，就開著計程車去招魂。招完魂回來，家屬說有其他家屬還沒到，於是我先去上廁所。正當我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可怕的畫面：一輛計程車開進館內，下來了一位婦人……還有剛剛我去招魂的那個亡者！」
師父說到這裡，用力吸了一大口菸。
「只見那個亡者從計程車下來，對著大胖說了一些話，那個沒義氣的大胖指了指廁所，亡者就朝我衝了過來，嚇得我屁滾尿流。我心想不就是剛剛引魂趕時間，佛經少念一段而已，需要衝到殯儀館來找我嗎？雖然亡者經過我旁邊時還跟我說借過，但還是把我嚇傻了，錢都沒收就說我道行不夠，先走了。」
師父轉向大胖，說：「還有，大胖，我還沒找你算帳，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秒賣我欸！」
大胖一臉無辜地說：「他問我廁所在哪裡呀。」
師父還是氣噗噗的。
我想了想，問師父：「是不是上次來的雙胞胎呀？好像其中一個被砍死，另外一個來當申請人。」
師父形容了一下長相，果然沒錯。
於是師父更氣了。「媽的！難怪我覺得明明要七天後才回來，這個怎麼提早回來了，而且我招那麼多次魂，第一次看到坐計程車回來的，還不叫我的計程車，又害我沒收到錢，真是氣死我啦！」
我們笑了笑，在殯儀館裡面，總是自己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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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換大胖開始說故事了。我們滿期待的，每天半夜巡邏，一個月才休四天，一定有很恐怖的故事。
「月薪兩萬四……」
短短五個字，我們聽到不寒而慄，真的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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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們還在這可怕的故事中沒驚醒的時候，旁邊聽我們閒聊許久的老葬儀社老闆，說出了他的故事。
「殯儀館裡面一定有鬼！」
他老人家說完之後，點了支菸。
「我年輕時幫家裡做事，家裡做葬儀，到我是第三代了。那時候，我們接了一個外縣市的案件，往生者是自殺的，被旁邊的人發現後報了警。不知道為什麼，有其他葬儀社的人聽到風聲就先跑去處理，把屍體撈了起來，裝好了屍袋，準備等家屬到就有生意做了。偏偏家屬不給他們做，反而叫我們外地人去接。」
「當然，對方很生氣，但是家屬的意願最大，於是他們敲了一筆幾萬塊的竹槓後就走了，走之前還放話說不會給我們好過。」
「我們做口碑的，從我阿公到我做了三代，經營兢兢業業，不對外結仇，用心對待家屬，他們才會找我做。還好，一路上沒出什麼紕漏。化好妝，放入棺木後，我們將女菩薩移到禮廳，等待隔天的出殯。」
「隔天早上不知為何，我起得特別早，而且睡不了回籠覺，於是就提早去禮廳做準備。到了禮廳，我發現這位女菩薩的衣服被扒得一乾二淨，會場也被小破壞！幸好我到得早，一切都可以補救，也沒讓家屬知道，讓他們安安心心地做完最後的儀式。」
老葬儀停了一下。
「事後，我去向那邊的殯儀館禮廳人員反映，禮廳人員問我們當初得罪的那家叫什麼名稱，我們不知道，只形容了對方的特徵和身上的刺青。禮廳人員聽了，只淡淡地說：『這裡有鬼，晚上會來亂，你們抓不到的，就算抓到了也不能怎麼樣。』」
老葬儀還在回想那時候的情景，抽了第二支菸。
「從此我相信，殯儀館有鬼。如果那是人做的，有多麼可怕！有鬼的話，我反而不會那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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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每當有人問我殯儀館有沒有鬼，我都會回：「希望有……」
▲「接體員的大小事」系列文章原作者大師兄新書《比句點更悲傷》。（圖／寶瓶文化提供）●大師兄／殯儀館接體員、PTT媽佛版紅人、「接體員的大小事」系列文章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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