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政治這麼久，難免鐵石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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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人物各懷鬼胎，爾虞我詐，這是尋常之論。政治人物此一時，彼一時，行則呼風喚雨，困則捲旗收兵。紅的時候如何？黑的時候又如何？看多了。
不過，這個人的堅持看起來不太一樣。我是說賴清德。
賴清德被蔡英文一路圍困，窒息式的獵殺。真的像是楚漢相爭的最後一幕：四面「蔡」歌、霸王別姬、自刎烏江。賴清德殺進民進黨中執會，直接攤牌，這像極了項羽的最後突圍。
項羽難道真以為幾十兵馬能殺出重圍？英雄末路而已。但留一個悲壯。
民進黨真是陰險。蔡英文太陰。賴清德太險。
賴清德丟出來的「自殘」建議，如果不是疑神疑鬼的政敵，十九都會覺得心疼。被政治搞到這樣？何苦來哉？
那真的是「自殘」。把命運交在別人手裡。用成語講，叫做「太阿倒持」、「授人以柄」。賴清德的方案很簡單，就是：民調。不必扯什麼手機比例，反正，就是對比式民調，把韓國瑜當假想敵，一、蔡賴都輸韓，賴退。二、蔡賴都勝韓，賴退。三、蔡勝賴敗，賴更是當然退。
只剩下一種情況，一種最極端的情況，一種現在看起來不太可能出現的情況，賴清德央求民進黨應該提名他，就是：賴勝韓，而韓勝蔡。換句話說，三人對比民調，賴第一、韓第二、蔡第三。
其他情況，就算韓一賴二蔡三，賴一蔡二韓三，賴清德明明贏了蔡英文，但只要蔡英文會贏，或是賴清德出來也輸，賴清德都尊重蔡。
一個人氣明顯居優勢的候選人，竟然自己綁手綁腳，讓對手讓到這種地步，難免讓輿論大動同情之心。像我。所以，賴清德關注度大漲。曝光率、聲量大增。
這種「自殘」手法，真是退無可退。如果要說「現任者優先」，這已經是「直接退選」之外，最尊重「現任者優先」的方案了。這是自殺式攻擊，這是神風特攻隊，這是政治上極為罕見的「自殺炸彈客」。
當然，這種方案公諸於世，蔡英文到底是覺得被尊重？還是被羞辱？坦白講，當然是羞辱。這個方案讓蔡英文，以及傾全黨之力，力舔蔡英文的民進黨政治權貴們絕對受不了。因為，一、要罵罵不出口。這種「天地同壽」的絕處逢生手法，真是沒見過。二、要推推不掉。如果連「現任者優先」、「沒收初選」都敢說，賴清德這種提案也不算讓蔡英文丟臉。
所以，賴清德出手後。陰謀論四起，「知我者，謂為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有人覺得，這是以進為退，賴清德根本不想玩了。有人覺得，這是以退為進，賴清德直接梭哈，根本將了蔡英文一軍。時隔一天，看起來是後者。從中執會氣急敗壞各種黑賴的回應，賴清德這個「好意」不但不會有人收，相反的，罵聲連連，讓蔡英文陣營吃不下去，吐不出來。
賴清德這一招「反擒拿」快把蔡英文給勒昏了。妙的是：黨主席看起來頗為同情賴清德。把中執會變成賴清德直搗黃龍的造勢會場，蔡賴之爭，至此已經沒有轉寰餘地。吃，吃不下去，吐，吐不出來。難過死了。看政治這麼多年，沒有看過這麼險的招數。
蔡英文是陰。賴清德是險。大位險中求。挺而走險。
接下去的情況大概就是：一、蔡英文包圍了賴清德，但同情賴的輿論包圍了蔡英文。眾怒難犯，蔡英文很難再「蓋布袋」圍毆賴清德。二、如果這種賴清德式的讓步仍然無法讓民進黨順利啟動初選，恐怕連黨中央都要瓦解，根本無權無勢的黨主席卓榮泰、秘書長羅文嘉都可以打包了。
這一屆的黨主席，本來就是敗戰處理投手。長中繼。如果投得好，那是撿到。如果投不好，那就清空牛棚，死馬當活馬醫，再換一個上來，讓比賽自然斷氣。沒有能力推動一個已經領表登記的初選，黨主席還有必要死皮賴臉混下去嗎？更何況，黨主席補選時，卓榮泰本來就被標定是蔡英文的人馬。賴清德這一招真的將死了整個民進黨。
看得出來，蔡英文以及「五人耍賴小組」現在是氣急敗壞。要收賴清德的「大禮」，臉上實在掛不住，比賽規敗如此不公，勝之不武，終究被人恥笑。不收賴清德的「大禮」，只能繼續拖延，拖到贏為止。嘴巴上還要咕咕噥噥，說自己會贏，不用賴清德讓。
如果會贏，那就直接啟動民調就好。
我說過，國民黨、民進黨都有初選，國民黨的困擾是不知如何開始，民進黨的困擾是不知如何結束。但國民黨跌跌撞撞、吵吵鬧鬧，終究是啟動了。看起來，各路選將，除了王金平，也就準備將就這個為韓國瑜量身訂做的「韓氏」初選規則走下去。但民進黨不是。民進黨至今仍無勝算，但如果處理不了賴清德，處理不了賴清德身後的獨派，民進黨終究無法裝模作樣完成初選，完成提名。這種情況，不是太罕見，是沒見過。
我也說過，蔡英文好歹給賴清德留個全屍吧。
蔡英文擁有幾乎民進黨菁英、權貴的全部表態支持。甚至是美國的支持。但蔡英文失去民主。失去格調。失去了最核心的尊敬。這對蔡英文的歷史定位是致命傷。如果最後初選落敗，蔡英文會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種近乎不要臉的選舉操作，很像民進黨，但實在不像蔡英文。
蔡英文至今講不出賴清德「背信」的證據。蔡英文至今講不出「現任者優先」的邏輯。如果「現任者優先」，又何必裝模作樣辦初選？這種又要一邊摸乳，一邊唸經的心態，當然徒留笑柄。
成王敗寇，這種是權力邏輯。這是現實，這大家都懂。但賴清德只保留一個最後只有我能讓民進黨贏的可能，拜託黨中央成全，其實夠悲壯。
蔡英文收不下這個禮。蔡英文不配。但賴清德重新站上了制高點。民進黨鹿死誰手？越來越難說了。
不管結果如何？賴清德的頑固，會贏到尊敬。
●作者：唐湘龍／資深新聞工作者、政論節目資深評論員、電台節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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