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洲的最南端和南極半島中間的多列庫海峽以暴風圈而聞名,科學界稱之為「瘋狂的五十度」,風暴伴隨浪潮,連萬頓輪船都能摧折。52年前攝影師池田宏初次造訪南極,一行人搭上阿根廷軍艦,當軍艦進入暴風圈時,池田宏回憶,說沒人會暈船一定是假的,風暴伴隨浪潮拍擊船身,連躺在床上都會跌落,必須緊抓床桿才能穩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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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極圈就像有個天然屏障守護,昭示著要闖入這片世界上最乾淨的大地可不容易。池田宏形容,搭船前往南極比宿醉還痛苦,有時甚至暈到吃不下飯,一趟旅程不只考驗荷包還考驗身體耐受力,因為年歲已高,池田宏已經告別了南極大陸七年,但每每回憶起南極,池田宏說,沒有一刻不是想念。
於南極的夜晚佇立在甲板上,環繞周遭冰原,再從地面上仰望穹頂,「一閃一閃的星星,就像要貼近到你了臉上一般,感覺好像正在進行一趟外太空之旅。」池田宏以外太空形容南極的黑夜,彷彿超然於地球之外,冰原上並非全然漆黑而是帶著一點異世界的科幻色彩,一種專屬地球極點的特殊體驗。
現年84歲的池田宏於1966年初次造訪,便醉心於南極的自然風光,當年一趟從阿根廷赴南極的傳票要一百萬日幣,幾十年間他散盡家財旅行南極24次、北極15次,只為了一睹南極冰山與生物群。池田宏笑說,自己花了半個世紀追隨南極夢,如果旅程長度要用金錢衡量,大概可以在世界各大都市都擁有幾間房子。
南極不屬於任何國家,更不屬於任何人,而池田宏能做的就是用相機裝載南極,用攝影師的眼睛記錄世界極點的樣貌。先前外界總勸他買間好房子安養天年、不要再把錢投注於遙不可及的南極大陸,但池田宏說,上萬枚的幻燈片與照片,已是他歷經數十年來從南極帶走的珍寶。
池田宏被稱為「南極先生」,他笑說,如果要稱呼他是哪裡人,大概是南極人最為恰當。(圖/記者許維寧攝,2018.11.20)池田宏是道地老東京人,父親是建築公司老闆、家境優渥。小時候兩個哥哥都擁有照相機,一開始池田宏只能把玩哥哥的相機,隨手於庭院拍攝植物特寫,未料哥哥拿去相館沖洗時,老闆只鍾情於池田宏的照片,甚至誇他為難得一見的天才。哥哥抱怨弟弟侵佔相機,父親只好一視同仁,送給池田宏人生第一台專屬相機。
十二歲那年,池田宏開始用相機紀錄生活,成天帶著相機到處跑,哪裡發生事情就趕赴當地,自幼培養新聞報導嗅覺,池田宏笑說自己不愛讀書,唯獨拍照這件事永遠讓他興致盎然。高中時,父親幫他準備一筆錢要送他創業,他則要求父親幫他打造一間暗房當作私人工作室,開始對外接案、賺取零用錢。
池田宏說,雖然自幼與攝影為伍,但小時候讀到阿蒙森(Roald Amundsen)探險隊與史考特(Robert Scott)探險隊的事蹟覺得熱血沸騰,心底深處一直有個南極夢。池田宏靠著攝影技術進入日本朝日新聞,32歲那年他雀屏中選,成為世界上第一支南極旅遊團的一員,於阿根廷搭上軍艦前往世界的極點。
結合人生的兩大摯愛,池田宏的職涯已經堪稱幸福,但讓人訝異的是,攝影師的過去竟然是讀法律出身。池田宏表示,世界從大至細微處都有「法」可以依循,拍照也有技法,萬事有了正道才不會走偏,池田宏的攝影作品也有這種氣質,中規中矩但簡潔深刻。
1970年代的日本社會氛圍蘊釀出了中平卓馬、森山大道等幾位攝影大師,雖然和大師同輩但池田宏說,自己不拍藝術作品,他的攝影務求「真實」,照片是報導性作品而非藝術創作,池田宏強調,真實才是最貼近「寫真」的原意。
池田宏表示,他的攝影照片務求真實,真實的照片更貼近寫真的原意。(圖/記者許維寧攝,2018.11.20)身為攝影職人,池田宏將生命交付工作,人生全獻給了工作與興趣,為了堅守對攝影與南極得愛至今仍單身。池田宏不善於交際、不使用手機和電腦、木訥又不擅交際、也不關心國際大事和政治時局,唯獨南極和攝影能點亮熱情的火光。
南極在池田宏眼中是一座天然的藝廊,外人印象中南極一片銀白、甚至帶有一點孤寂跟嚴酷,池田宏則表示,隨著光影流動,南極海上的冰塊會映照出不同的色澤,是攝影師眼中的莫大珍寶,能捕捉到色澤紛呈的瞬間,對攝影師生涯來說已是足矣。
而要說何謂南極之最,在遙遠的大陸上池田宏的傾心的對象仍是一座座冰山。池田宏形容,藝術作品要花工夫雕琢,都是出自於人類之手,南極冰山則是最天然的藝術品,每一座冰山就像性格與氣質各異的美女,每個角度與光影交錯的瞬間都是風情萬種,「而且不會跟你吵架,也不會碎碎念。」
外人問池田宏為什麼老往南極跑,池田宏卻說,南極處處是「美女」委實讓人流連忘返。南極的澳大利亞基地中豎著一面告示牌寫著「後院美女雲集」,講得是一座座冷峻的冰山美人,池田宏笑說,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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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遠赴南極看「美女」和企鵝,池田宏沒有太高的物慾,他獨自住在東京都內,面對高物價社會他過得深居簡出。問他這樣生活不會太累?他說自己數十年來不過奢侈生活,為了前往南極,物質上的困頓皆能忍受,好在是先前照片拍得不錯、賣了一些錢,旅費應付得來。但說到底,錢也非浪擲、沒有消失不見,他靠賣照片賺錢,爾後賺來的錢又變成旅途中一幀幀照片,他只是在自己的興趣裡循環、並且悠游自得。
池田宏說,自己和家中兄弟沒有太多來往,先前他患上憂鬱症與癌症,雖然無人照應,但幾十年間只要走訪南極心身心皆能獲得平復。他形容,「南極就是一個療癒之地。」如今七年未再踏上南極土地他顯得格外思念,池田宏的西裝外套上依然別著一只企鵝別針,放在最靠近胸口的地方,照片是種思念、舉手投足與裝扮亦如是。